然而在下一秒,川濑久夏卻徹底停住了腳步。
視野中,走在及川徹身旁的岩泉一重重一掌拍上及川徹後背,把失魂落魄的二傳手驚得完全回過神。
接着,那個粉頭發的學長花卷貴大和另一個身材高大的學長松川一靜也上前了,他們三兩下擁住及川徹,身着五号隊服的背影霎時間就消失在了川濑久夏眼中。
他們安慰——這或許已經背離了安慰的定義——對待及川徹的方式實在是算不上溫柔,少年鏖戰了五局都沒怎麼淩亂的發型在三人的合力揉搓下已然毫無體面可言,背影被岩泉一生生搖晃出了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及川徹方才還冰封萬裡的精神狀态驟然鮮活起來,他左右目不暇接地應對着隊友們特殊的關心,輸球的那點悲涼暫時靜悄悄地退了場。
川濑久夏将這一切遠遠地看在眼裡,自第四局白鳥澤連續拿下三個局點後就一直緊繃的面部表情放松下來,欣慰地笑了笑。
她怎麼能忘記呢,在這種情況下,隻有和他奔赴在同一前線上的隊友才是唯一可以安慰到他的人。
那阿徹,今晚再見到你時一定要開心一些。
在内心暗暗和及川徹道了别,川濑久夏腳步輕快地走出仙台體育館。
今天是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已經很久沒有吹過這般和緩宜人的秋風,川濑久夏果斷舍棄了鑽入移動交通工具的想法,決定沿着街景慢慢步行回家。
穿過市中心的那條長街,兩個月前七夕祭的裝潢已經盡數卸下了,片片紅楓和街邊的商業中心相得益彰,鎏金的奢侈品櫥窗被陽光一照,無差别地晃着所有行路人的眼。
長街盡頭的那幾株參天大樹随着微風輕蕩,簌簌落葉聲落進川濑久夏耳裡,倒讓她生出了幾分靠近的心思。
這裡對她來說并不陌生,踩上被掩映在叢叢植被之下的那條小道,肌肉記憶引着她再次踏進了這片荒廢的空地。
——隻是這一次,這裡卻不再空無一人。
最先迎接川濑久夏的到來的是一個骨碌碌滾到她腳下的排球,這隻球看起來有些年歲了,主人上百次的擦洗讓塗裝都褪了色。
她順着球滾來的方向看去,一個看起來身材還未發育的橙發少年站在空地角落處,他看着已經運動了很久,正在和身旁的一個橙發小女孩手舞足蹈地說着什麼。
這是他們的排球吧。
這樣想着,她俯身将球撿起,走去還給兩人。
“小夏!”
腳步被這一聲莫名其妙的高呼定在原地,川濑久夏滿眼不解地看着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少年。
“抱歉,你認識我嗎?”對上兩雙如出一轍的琥珀色眼睛,她疑惑地問到。
誰知兩人看起來比她還迷惑,少年愣愣道:“诶?我們不……不認識啊?”
“可是……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恍然大悟,揉了揉身旁小女孩那頭燦爛的橘發,笑着解釋:“啊,我剛才在叫我妹妹的名字,她叫日向夏。”
看起來莫約隻有七八歲的小女孩聽見自己的全名,仰頭向川濑久夏揚起一個比橘子頭還耀眼的笑容:“姐姐你也是小夏嗎?”
被一雙天真又無辜的大眼睛注視着,川濑久夏在内心暗暗尖叫,蹲下來把排球遞給她,語氣寵溺道:“小夏下午好~姐姐叫川濑久夏,和你一樣呢。”
“原來你真的也叫小夏!”頭頂傳來少年充滿活力的話語,“真巧啊,我是日向翔陽,下午好!”
輕輕摸了一把日向夏充滿膠原蛋白的小臉,川濑久夏起身道:“下午好,你們在這裡打排球嗎?”
“嗯!帶小夏......我妹妹來仙台市區玩,但是我們倆對這裡不熟悉,迷路走到這裡來,沒想到這還有一塊這麼适合打排球的地方!”日向翔陽說着,從日向夏手裡拿過排球,對她揚了揚:“謝謝你幫我們撿球。”
“沒事。”川濑久夏擺擺手,心裡卻對“這裡适合打排球”這個評價不置可否。
荒草蔓生、地面崎岖,甚至沒有最基本的球網,到底哪裡适合練球了?
想起及川徹和這裡結緣的故事,她忍不住腹诽,你們這群愛排球的人是不是哪裡都不挑的?
“那個,川濑……”漫無邊際的思緒被日向翔陽打斷,他表情期盼地望着她:“你忙嗎?對排球熟悉嗎?可不可以……幫我傳一下球?”
“我嗎?”川濑久夏意外地指了指自己,“倒是不忙,但是……”
“哥哥總是想讓我陪他練球,但是小夏才七歲诶!又不能幫他傳球,姐姐你可以陪我們玩一玩嗎?傳球很簡單的。”日向夏扯着川濑久夏的衣角搖來搖去,撒嬌道。
“可以麻煩你嗎?拜托了,我真的很想扣球!”兄妹兩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脈相承,在提及排球時,日向翔陽的眼神格外灼熱,讓川濑久夏莫名想起搖着尾巴撒歡的小狗。
閑着也是閑着,她思索片刻,幹脆地點了點頭:“可以啊,但是這裡沒有球網,你要怎麼扣球呢?”
“沒關系!”橘子頭小狗興奮得一蹦三尺高,“隻要有排球和幫我傳球的人就可以!隻要有讓我跳起來的空間,在哪裡都可以扣下去!”
真是人如其名啊。
川濑久夏擡頭,方才還挂在天空的太陽此刻被雲朵嚴嚴實實地遮透了,她卻覺得此時的紫外線比東京的盛夏都強烈。
好久不見了,這種全身心沐浴在烈日下的感覺。
“來吧!”日向翔陽興高采烈地跑到空地邊緣,對她演示到:“川濑你隻需要站在我旁邊,然後把排球像我現在這樣輕輕往上一抛……”
“謝謝,不過我也勉強會一點傳球啦。”從他手裡接過排球,川濑久夏掂了掂,對他俏皮地一眨眼,“上學的時候也是幫朋友傳過的。”
已經準備好起步姿勢的日向翔陽反倒愣住了:“诶?難道川濑是排球部的嗎?那你會去打比賽吧?好羨慕!”
“那倒沒有,我不打排球。”拿住排球的手緊了緊,川濑久夏三言兩語略過了話題,“不說我了,我們開始吧。”
得益于在烏野那群人加練時幫忙傳球的經曆,她對如何根據攻手的條件而傳出合适的球有那麼一點小小的心得,而對于躍躍欲試的日向翔陽,她分析片刻,給出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入門級别的傳球。
排球從她手上抛出,看着它在半空中劃出的那道抛物線,川濑久夏暗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