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尊重的嬉笑聲有些刺耳,他徹底忽略掉他們的存在,心緒仍停留在所謂“喜歡”上。
任他再怎麼不在意這些悸動情愫,宮侑也不過隻是一個才過了16歲生日的高中生而已,在聽見旁人提起這些事時,内心總會暗暗做出反應。
如果真像高橋和安藤所說,注意力不自主地移到一個人身上、關心那個人的一切消息、期待與對方的每一次會面和獨處的這些舉動就算得上喜歡的話,那他......
腦海裡閃過幾幀模模糊糊的畫面,有人隐在層層薄紗中向他奔來,待他好不容易要把那層惱人的紗給扯下時,耳邊油膩的調笑聲驟然加大,安藤正扯着嗓子叫他。
無非又是那些不着調的話題,宮侑随便敷衍了幾句他們争破頭的“鈴木和橘田誰最可愛”,一把用被子蒙住腦袋,悶悶地睡了過去。
然而井下同學大概是太過于重視這場表白,還沒等到大崎八幡宮,沉不住氣的他便拉着心上人飛奔到青葉山公園半山腰,自以為隐蔽地将一腔嘔心瀝血的暗戀情号得驚天動地,把栖在樹枝上打盹的鳥都吓跑了。
同樣被吓得驚出身形的,還有在密林中如無頭蒼蠅般打轉的宮侑。
天地良心,他隻是在趕去找宮治和角名倫太郎的過程中不小心誤入了這裡,誰知出口還沒找到,先撞見的卻是一場橫沖直撞的告白。
視野中,淺野滿目柔情地和井下說了什麼,下一秒兩人便成功地抱在一起,十指緊扣地離開了。
陰差陽錯地成為了這場被津津樂道的告白計劃唯一的見證者,宮侑難得地有些頭疼,腦海中昨晚被乍然打斷的那道身影趁機又鑽了出來,紗衣更薄了,他就快要看清那個人影。
“侑君,你現在在哪裡?”
鈴聲響起,是川濑久夏來找他了。
那些形影相随的陰翳感在看到她的一瞬間便蕩然無存,宮侑滿心滿眼都被要立刻和她碰頭的沖動全然驅使着,失靈了一整個上午的方向感今日第一次起了作用。
“侑!終于找到你了......”
闊别兩月有餘的身影終于再一次向他靠近,大腦指揮着他第一時間抓上眼前人的手臂,她還在說着話,可宮侑卻什麼都聽不進了。
心跳聲被放到最大,怦怦的律動從心髒湧向四肢百骸,腦海中像是正在舉辦着這個世界上規模最盛大的花火大會。
我好開心。
你來找我了,我好開心。
可能是山林間的氣溫太低,宮侑的滿腔雀躍在碰上川濑久夏裸露在外的冰涼手臂時被澆熄了大半,少女眉目平靜地斬斷了這個隻有幾秒的肌膚接觸,手随着她的話語垂落下來。
像是溺水的人被無情地拖離最後一塊浮木。
可是——為什麼他的心跳還是這麼快?
心髒跳得又急又猛,雙頰傳來燙人的溫度,眼前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一片。
手心有着異樣的觸感,宮侑低頭看了看,那裡分明什麼都沒有。
——又或者,那裡抓着一層無形的紗。
“侑君?”
看他愣了太久,川濑久夏忍不住出聲喚他。
宮侑眨了眨眼,突然有些舍不得兩人現在的距離。
很近,就和第一次接住一頭栽倒在他懷裡的她時一樣近。
而川濑久夏的眉眼已經不再慌亂,臉色也不再蒼白,她的額頭有一排因為疾走而冒出的細密汗珠,殷切注視着他的眼神格外明亮。
找到你了。
宮侑手中并沒有臆想出的勞什子紗衣,那道身影終于褪去一切朦胧出現在眼前。
原來是你啊。
川濑。
或許高橋那幫人嘴裡的話也并非都不靠譜,至少那些洋洋灑灑的暗戀症候群是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令人心潮澎湃。
從得知可以見面時就暗暗埋下的期待、不知不覺中跟随着你的目光、想要在你眼前出風頭的沖動和突破理智的臉紅心跳。
這些躁動的鼓點交織起來,難道就能夠譜寫出心動的樂章嗎?
可在某些方面,他和井下好像又不一樣。
他絕不會允許自己扭扭捏捏,在川濑久夏面前也做不出來害羞樣。
稻荷崎的王牌二傳手隻會錨定目标不松口,正大光明地、轟轟烈烈地得到它。
他對自己的條件有着充足的自信,那麼假如他就在這裡像井下對淺野那樣向她告白,她會不會同意呢?
跟在川濑久夏身旁走出青葉山公園的宮侑還是沒有徹底弄明白,到底什麼才算得上他們口中的喜歡?
真是難懂啊,他想,幹脆待會兒問問阿治好了。
反正從小到大他們都是這樣過來的,他拎不清的東西,阿治總會敲醒他。
所以,阿治,這一次也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