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到一個新詞,謝溯雪倒是來了幾分興趣,認真問道:“那是什麼?”
不知為何,衛阿甯卻感覺他現在的表情像極了好學生聽講的模樣,忽而舒眉莞爾一笑。
怕驚擾了池中銀魚進食,她輕聲解釋:“大概就是别人做了你不喜歡的事情,傷害到你,這就是冒犯。”
“哦……”
謝溯雪低下眼睫,不緊不慢回憶起曾經看過的書冊。
人族的書冊上有這個詞嗎?
好像有吧。
隻是當時看得不認真,大多都一掠而過了。
“聽明白了?”衛阿甯問。
謝溯雪靜靜看了幾秒,又趁機抓一大把魚食撒在池中。
魚群争着鬧着,不過一瞬便将鋪滿水面的魚食吃得一幹二淨。
有幾尾金魚大概是吃撐了,甚至翻着白白的肚子浮在水面,一動不動的,同死了也無甚區别。
他随口道:“明白明白。”
這幅懶懶散散的模樣,不消說,方才的話肯定都說給牛聽了。
明白個鬼的明白,她純屬浪費口舌。
懶得理他,衛阿甯坐回原位。
她安靜瞧着池中因為吃撐而翻肚的金魚,心中霎時冒出一個不合乎常人的想法來。
謝溯雪這家夥喂魚喂到魚翻肚皮,不會是覺得這樣很有趣吧……
“對啊,相當有趣呢。”
耳邊驟然響起當事人的聲音,她側過視線看他,沒好氣道:“你又知道我想什麼了?”
認真回想了一下她平日的表情,謝溯雪眨了眨眼,态度十分真誠:“因為阿甯姑娘你的表情實在直白,想什麼東西都挂在臉上,這樣很吃虧的。”
靜默片刻,他忽而垂眸笑笑,臉上露出極為乖巧的笑容,“你方才說,想跟我學屠魔本領是嗎?”
有古怪。
謝某人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衛阿甯頓時變得高度警惕起來。
“其實我之前有說過的。”
指腹輕撫腰間刀柄,謝溯雪語調閑散:“隻要等着,就能等到魔上門哦。”
他語氣誠摯得似一個煩惱學生記不住知識點的無奈老師一般。
卻聽得她心中直犯嘀咕。
垂在池中、距離水面不過幾尺的香囊忽然顫動發亮,濕冷感彌漫。
青天白日的,攬月池安靜得不太正常。
衛阿甯的心忽砰砰直跳。
濕冷水汽輕撫裸露在外皮膚的那一刹那,像叢生水藻纏繞住溺水的人。
能清晰感到侵入骨髓的冷意随之而來,刺激得她頭皮發麻,呼吸都變得急促。
濕漉漉的寒,冰淩淩的冷。
她渾身恍若一棵被凍成霧凇的松木,隻能僵在原地。
手指指着她背後的劍,謝溯雪不緊不慢:“阿甯姑娘,先拿上你的劍。”
他的聲音依舊輕飄飄的。
聽起來甚至還有幾分柔和平靜,仿佛完全沒當回事一般。
手指哆哆嗦嗦摸上烏劍的那一瞬間,濕冷感如潮水般褪去。
掙脫掉那股不适的陰冷,衛阿甯緊握烏劍。
眸光觸及攬月池時,她面上難掩驚訝。
原本清澈的池水變得墨黑,散發着一股難以形容的腥臭味。
池水下,一縷縷黑霧般的水流瘋狂繞圈,所過之處,卷起滿池的魚群屍體。
衛阿甯急忙往後退,“是那個魔族?!”
“砰——”的一聲巨響。
池水炸出道道水龍卷,旁邊還散布着一團又一團的風渦。
“是魔物哦,阿甯姑娘。”
謝溯雪朝她笑笑,姿态閑散随性。
少頃,一隻魚首人身的魔物破水而出,浮于水面。
深黑色如水藻般的發絲懸空在它的腦後,魚鳍演化為帶着透明薄膜的尖銳五指,但下半身依舊是魚尾的模樣。
明明是魚的頭顱,卻有着人的五官特征。
方才還瘋狂湧動着的黑霧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迅速圍繞它的身邊。
“這就是你們話本上常說的鲛人嗎。”
謝溯雪擡手拔刀,好奇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鲛人呢。”
池水漫到岸邊帶來了幾具魚屍,但下一刻都被黑霧卷回池中。
衛阿甯抿緊了唇,握着烏劍的手微微顫抖。
這是她第一次正面接觸魔物。
奇谲、詭秘、不合乎常理。
人的五官與魚的特征雜糅在一起,她渾身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鲛人個鬼,這家夥長得哪裡像鲛人了!”
不準毀滅她對鲛人的美好幻想啊喂!
如同尋到美味食物一般,魔物那雙渾濁眼珠緩緩轉動,眼中冒出詭異的光。
刀絹在刀身上輕輕擦過,謝溯雪随手扔進水中。
黑霧來者不拒,皎白絹布頃刻間都被黑霧嚼得粉碎。
他面色平靜,但眸底卻是與之不匹配的興奮,“居然還是隻五階的魔物,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聽到他的話,衛阿甯險些當場暈過去。
大哥,相當于人族修士中玄境四階的魔物,你不要說得好像很簡單的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