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的窗簾外,一輪皎月高懸,傾瀉下層層柔和光暈。
碎銀似的光溜進馬車内,照亮裡面的一雙男女。
“還沒醒啊。”
謝溯雪單手支着腦袋,手指撥弄着桌上沙漏。
沙漏另一端的乳白細沙悉數漏完,中間的小孔重新上了一道靈力屏障,阻隔沙粒落下。
五指翻來覆去地撥弄那小小的沙漏,謝溯雪側首瞧了眼緊蹙着眉心的少女,神情若有所思,“是給的時間太少了?”
馬車布簾被隻素淨的手掀開,薛青憐從外頭走進。
看了眼依舊沉睡的小姑娘,她微微皺眉,手肘狠狠捶了一下身旁的高大青年,“都兩個時辰過去了,甯甯怎麼還沒醒?該不會是你那什勞子的引子有副作用吧?”
寬敞舒适的馬車因着二人的加入,忽然變得狹窄起來。
“入夢引的效果至多維持一個時辰。”
無奈攤手,裴不嶼打量了幾眼趴在桌上的少女,“誰知道你師妹身子這麼……”
在女郎如狼似虎的兇狠眼神中,他從善如流地将最後一個‘弱’字吞進肚子裡。
薛青憐咬了咬後槽牙,揪着他的衣領道:“你再說一遍試試?”
“那我就說咯,連入夢引這麼低階的迷香都掙脫不了的話,不如趁早打暈她送回太虛山。”
裴不嶼攤了攤手,表情無辜,“誰讓你非要這麼迂回地趕她走,到時候遇到魔族,它們可不會這麼迂回送人去死。”
“你如果嘴巴癢了,我不介意幫你修理一下。”
“修理不是不行,先給十萬金銀。”
“……”
正當他們二人準備‘友好’較量一番時,衛阿甯卻忽然動了。
她茫然睜開眼,因着剛醒的緣故,眼前事物變得模模糊糊,看什麼都不真切。
手臂長時間趴着,此刻變得格外麻木刺痛,她搖了搖腦袋,待看清面前的人就是謝溯雪時,怒喝道:“謝溯雪!!你耍我!!”
少年不解歪頭,“我怎麼耍你了?”
想起方才被他蒙在鼓裡的情形,衛阿甯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拳頭是硬了又硬。
鎖骨處似乎還殘留着夢境中尖銳的痛感,她氣昏了頭般越過矮桌,以牙還牙,作勢要咬回去,“你,你竟敢咬我!”
聽着她的話,薛青憐一怔,與身側的裴不嶼對視一眼,面上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夢境内容是她利用書中對魔族的一些描述以及行事方式編造而成,不會有具體樣貌。
按理說是不會讓衛阿甯代入身邊人面貌的,可怎麼偏生就代入了謝溯雪呢?
少女生得俏麗,這會兒氣鼓鼓的表情倒真像極了生得正盛的拒霜花,富有生氣。
謝溯雪微微偏頭,用黑刀架住那道疾馳而來的倩影,“阿甯姑娘,可不能平白無故冤枉人,我不過是奉旨行事罷了。”
朝自她醒後便開始變得沉默的青年與女郎揚了揚下巴,謝溯雪語氣懶散:“二位,您們說呢?”
聽聞他的話,衛阿甯抿嘴,一雙秀眉擰成小山狀,轉而看向那旁的兩人。
氣氛有一瞬間的沉默。
薛青憐眸光微轉,戳了一下身旁的人,“你說。”
“又讓我做壞人。”
裴不嶼摸摸發癢鼻尖,小聲嘀咕了幾句,随即朗聲朝衛阿甯解釋:“你師姐擔心你,還是想送你回歸一劍宗,找我借了合歡宗的入夢引,想讓你在夢中見識一下魔族的殘忍恐怖,知難而退。”
衛阿甯表情一滞。
魔族殘不殘忍的她不知道。
倒是謝溯雪,殘忍得很,還把她咬出個血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