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動。”
正欲喂鳥的動作一頓,握着米粒的手下意識懸在半空中,衛阿甯稍稍擡頭,望向對面的謝溯雪。
視線相撞的瞬間,少年薄唇微動,像是在給她做了一個口型。
“小心——”
然而下一刻,似有什麼看不見的無形屏障在身邊蔓延,随之而來的,便是在背後用力狠狠推她一把的力道。
尚來不及反應,衛阿甯一個踉跄,被推進黑暗當中。
天邊一輪滿月,徐徐而至的夜風吹動銀紅裙擺,蕩開層層漣漪。
無端被推進黑暗,衛阿甯緩了一會兒才往四周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高懸的圓月以及一望無際的丘陵,丘陵上的梨樹輕擺,搖出道道如浪花般的波濤。
少年與山雀皆被隔絕在外,這片空間寂寥得宛若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而她此刻就站在山頂。
除卻風聲以外,就沒有旁的聲音了。
衛阿甯不慌不忙地席地而坐,甚至還從腕間的儲物镯中取出一個魯班鎖,自顧自地玩了起來。
這魯班鎖是薛青憐嫌她休養時過于無聊,随手做了些小改動後給她解悶玩的。
木頭制成的小玩意極其好玩,算上前天與大前天,還有昨晚,足足耗費了她幾天,都沒找到法子解開。
“你怎麼一點都不緊張?”
紙人從她肩膀處站起來,頗為無奈地瞧着被玩得淩亂的魯班鎖,“就不怕出不去?”
白皙指尖因長時間的磋磨而微微泛紅,衛阿甯放下手中的魯班鎖,又從镯中掏出一本封面翻得有些起毛的書冊。
她翻開書冊的第一百零五頁,指着上面的梨花妖舉手道:“這題我會,紙人老師。”
妖分善惡,其中隻有少數的妖會逆天道修煉,此為惡妖。
但大部分的妖都與人沒什麼差别,所以妖族與人類修士亦是能友好相處。
在歸一劍宗生活的梨花妖,自然也不會傷人,頂多也就是給弟子們撒個花雨,被人折花枝生氣後将人拉進幻境中,令其閉門思過幾刻鐘。
諸如此類,數不清的小脾氣。
“……綜上所述,可能是我今天早上沒跟往常一樣贊歎她的美貌生氣了,我回頭給她道個歉就沒事了紙人老師,不用擔心。”
衛阿甯把書扔回儲物镯,繼續拿起魯班鎖擺弄。
“阿甯,不太對勁……”
紙人望着不遠處氤氲而聚的黑霧,戳了戳她的臉頰,“你别玩了,快看那裡!”
“能有什麼奇怪的啊。”
衛阿甯嘟囔了幾句,遂掀起眼簾,往遠處望去,卻在看到那團不明物體時,黛眉擰成一個川字。
那不是……
半月前在薛青憐身上看到的、不可名狀的眼瞳嗎?
但此處的眼瞳似乎隻有個形,隻起到一個恫吓人心的作用。
眼瞳化為黑霧迅速膨脹開來,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在膨脹激昂到最大程度後化作一把巨斧,朝她們急速襲來。
“阿甯,快躲開!”
紙人貼在她耳旁大叫。
衛阿甯猛地往後翻,落至一處空地上,喘着粗氣回應:“不用你說我都知道啊,小紙你别喊那麼大聲,我耳朵要聾了!”
巨斧似有自我想法一般,所過之處,似銳不可當,砍倒大片大片梨樹。
衛阿甯眸色沉沉,手中抽出貼身佩劍。
好眼熟的黑霧,好像在某個授業老師的課堂上見過,但當時在打瞌睡,以緻于現在死活想不起來。
該死的,腦子你快想起來啊腦子!
衛阿甯拍了怕腦袋,凝神聚氣,在巨斧回頭,下一秒來襲之前,持劍橫掃了過去。
劍鋒悉數擋下攻擊,巨斧也就瞬間化為無數小刀,往四周飛去。
飄蕩在空中的白梨花瓣停滞了一瞬,随即席卷成球,變得發狂起來。
“阿甯,鎖五感閉六識!默念清心訣!”
幻境之外,忽然傳來薛青憐的聲音。
“師姐!”
衛阿甯怔愣片刻後回神,忙朝外頭大喊:“這梨花妖幻境内似有奇怪的東西!”
“我知道,你先按我說的去做,快點。”
知曉薛青憐不會害自己,衛阿甯按照她的話去屏蔽五感六識,心中默念清心訣。
“唰,唰,唰……”
不知從何處來的雨聲不絕于耳,即便她封閉五感六識,亦是永無休止般糾纏于耳。
“賤種,想逃?你不可能逃得掉。”
“要怪,就怪你娘吧。”
虛空中,如夢魇般的聲響接連不斷地響起,衛阿甯捂住耳朵,身體下意識蜷縮成一團。
好吵——
都殺了——
把他們全都殺了——
這樣的念頭驟起,衛阿甯猛然一驚。
但沒等她理清那些紛雜繁亂的思緒,天空忽地破開一道白幕。
身後是重重沒有五官,獰笑着的黑影。
“賤種,你想逃到哪裡去……”
它們桀桀桀地笑着,低聲呢喃着一個模糊的名字。
隻不過衛阿甯沒聽清,她來不及思考,身體便先于意識,往白幕那處跑去。
地面泥濘濕滑,梨林籠罩在一片煙雨中,俨然是歸一劍宗的九溪煙梨之景。
不知被從何處伸出的樹枝一絆,她重重摔倒在地,吃了滿嘴的泥水。
口腔内頓時升騰起潮濕苦澀的氣息。
“呸呸呸!”
嫌棄地吐幾口,衛阿甯搖了搖頭,再次起身往白幕那處跑去。
肩上忽而被股難以掙脫的力道抓住。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