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下車後,秉承着基本的禮貌對李一白道謝。
李一白微微鞠躬:“溫小姐無需客氣,是我該多謝您允許我送,沒讓我難做才是。”
溫言漫不經心扯了扯嘴角。
不是對李一白,是對他那高高在上的老闆。
陸知序似乎永遠是這樣,他要什麼就是什麼,旁人的情緒對他來說好像都是無關緊要的。
上位者天然的冷漠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緻。
而這些年溫言又恰好明白了一個道理。
你要獲得誰的認可,便是給了誰否定你的權力。
于是她早不再從陸知序身上尋求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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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溫衡已經乖乖睡熟了。
溫言親了親他的臉,心情終于平靜不少。
然而等洗漱完,坐下來整理明天上課要用的東西時,又不可避免看到那支一瞧就價值不菲的長盒。
心緒難免翻湧。
視線落在古樸漂亮的盒子上,手指放上去敲了敲,溫言沒再多糾結,打開一看,是支非常華麗的鋼筆。
陸知序送東西,就沒便宜的。
但溫言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收得起。
這東西她也沒用過,上網搜了搜,才知道是萬寶龍全球限量的藝術大師系列,官方售價十幾萬一支。
溫言“啪”一聲就把盒子蓋上了。
這東西别說日常拿來用,就是放宿舍供起來,她都嫌心裡燒得慌。
她目前一個月工資稅後才8K多點。作為剛入職的青年講師,還接不到大的項目,也沒有科研經費和文獻獎金,所以經濟來源暫時隻有工資和年終獎金。
這麼一支筆,夠她第一年整年薪水了,這還已經是全國TOP的高校。
溫言在心裡又罵陸知序一遍,萬惡的資本家。
像猜到了她的心思,陸知序的微信跟着就來了。
秩序:【既然字兒漂亮,合該用好一點兒的筆。】
秩序:【要是不喜歡就扔了,小姑娘家家的,别再大晚上出來。】
秩序:【來找我另算。】
多無恥呢這人。
溫言把手機屏幕敲得快冒煙。
Estrella:【陸知序,你這是行賄。】
Estrella:【還有,我26歲了,早不是什麼小姑娘了。】
陸知序幾乎是秒回。
秩序:【在我這兒,我們溫教授什麼時候都是小姑娘。】
溫言看着那句小姑娘,眼眶不可控地變得濕潤。
從十五歲外公去世那年開始,她就沒再把自己當過小姑娘了。
她得落落大方操持外公的葬禮,得為自己的未來打算,後來帶着溫衡在異國他鄉,更得面對許許多多數不清道不盡的惡意。
她是未婚媽媽,是異國求學的遊子,是項目組裡最不被看好的亞洲女性。
她有很多很多身份,這些年,卻唯獨沒能再做過誰的小姑娘。
秩序:【不說話了?】
秩序:【如果是打算檢舉我,那我可以替溫教授準備材料。】
溫言幾乎能想象他惡劣的語氣,和那副雲端上的樣子。
她有些牙癢,卻實在拿陸知序沒什麼辦法。
隻好收了思緒,強調一句。
Estrella:【是講師,不是教授。】
她這博士的學位來得不容易,延展到相關的事上,溫言近乎執拗。
陸知序回得輕描淡寫。
秩序:【遲早的事兒。】
他對她倒是有信心。
溫言連盒帶筆,全扔去一邊,鴕鳥似的選擇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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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部就班的一段日子過去,暑假很快來了。
六月沒徹底結束,校園裡年輕的學子們就比天氣更先躁起來。
嶽琴拎着自己鹵的菜,來和溫言溫衡告别,說暑假要回爸媽家住,這兩個月先不住職工宿舍。
她家就在京市,回去很方便。
“那你們呢?暑假是回老家還是?”
溫言收拾着行李,點點頭:“我看了下值班表,7月下旬才輪到我值班,這段時間正好帶溫衡回去一趟。他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嘉臨的山山水水。”
“嘉臨好啊,是真的人傑地靈。這些年光愛豆都出了多少個,我喜歡那搖滾樂隊的小主唱也是嘉臨人來着。”嶽琴越說越興奮,拿出手機給溫言看海報,“7月上旬你還在嘉臨嗎,有個音樂節,我來找你一起去聽現場啊?”
溫言就着嶽琴的手掃了一眼,不是音樂節官方的拼盤海報,像是樂隊自己的宣傳,審美很在線。
幾個棱角鮮明的年輕人,抱着樂器站在落日熔金的海邊。
海風揚起幹淨的長發,旺盛的生命力快要溢出屏幕。
最中間的年輕人,黑發黑眸,不像其他人那樣動作狂放。
隻是站在那兒很安靜地俯視鏡頭,耳垂上一顆銀色的耳釘反着夕陽的光,野勁兒便亂竄。
他就是這支樂隊的主唱,席野。
才二十歲。
才華和未來都無可限量的年輕人。
他們樂隊最近名聲正顯,連溫言這個不怎麼追星的人都聽說過。
隻是……
“為什麼中間這個漂亮阿姨沒有拿樂器?”溫衡湊過來看了看,眉頭不大贊同地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