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佩珠并未注意沈照。
柔福公主許久未回,第二輪也下了鍋,謝佩珠挑出賣相較佳的幾個,放在盤中,決定先端與柔福嘗嘗。
她循着記憶,走至寝宮後的園中,柔福正斜倚在椅中,手裡捏着鳥食,有一下沒一下地逗着那隻鹦鹉。
鹦鹉蹭了蹭她的手掌,蕭軒洲立在一旁,時不時也在鹦鹉前放下兩三粒糧。
見着謝佩珠來,柔福用扇輕敲額角,“竟已經這樣久了,你都做好了。”
謝佩珠将盤子放下,笑道,“公主嘗嘗,味道如何?”
柔福捏起筷子,夾了一個,“不錯。”
蕭軒洲也嘗了一個,“與我所想一樣,謝娘子聰慧手巧,果真不凡。聽聞謝娘子琴棋書畫也俱為精通,果然區區點心難不倒你。”
他唇邊笑意有些冶豔,宛若大漠殘陽似血,這句話倒像藏着别的意味。
謝佩珠一愣,拿不準他的意思,便笑着行了個禮,“多謝殿下誇贊。”
而柔福公主的手一頓,笑意漸斂,望向蕭軒洲。
蕭軒洲轉而又道,“上回見謝娘子時,簪着的那支梅花簪頗為好看,如今怎得不戴了?”
謝佩珠手間動作一頓,那支梅花簪伴着沈照,伴着不可說的熱滾與冷峭,那是一個虛無缥缈的夢。
但物件總是伴随着記憶,每當望見那支梅花簪時,她似乎能回憶起沈照輕撫她臉龐,熱氣撲灑在耳邊,眼中黑沉不見底,像從深水中浮起拉住她。
“殺了我。”
“不要走。”
夢裡的沈照是個瘋子,總讓她有種畏懼之感,謝佩珠自然不願再見那梅花簪。
再者,周琅送的東西,如今她也不敢戴了。
但這些理由卻無一可以對蕭軒洲直說,謝佩珠便敷衍着道,“不小心摔碎了,便收了起來。”
蕭軒洲眼中閃過一絲可惜,手輕輕撫過鳥兒尾上的毛,“改日當讓周郎多送幾支給你。”
謝佩珠覺着他這話說的十分奇怪,蕭軒洲是君,周琅是臣,而她是日後的臣妻,于他而言亦是臣,他又何必擔心這個。
這話不若君臣之間,倒像是男人對女人說的話,謝佩珠睫毛輕顫。
蕭軒洲垂着眼,手下的鹦鹉卻忽然扇開翅膀飛了出去。
鹦鹉飛的突然,柔福被驚得一愣,“不必擔心,雖為給它剪羽,但應當跑不遠,等它餓了放上糧,便會自己回了來。”
蕭軒洲望着鹦鹉飛去的地方道,“為何不為它剪羽?不然總會如這回一般,不聽話了跑了去。”
柔福笑了笑,“飛了便飛了,總拘着它它也嫌煩。”
蕭軒洲未曾應,而道,“我去那邊看看,怕跑了遠被娘娘們養的貓抓了。”
謝佩珠垂了眼,心中那個想法呼之欲出,她對柔福說道,“那我去另一邊找找。”
柔福院中面積很大,草木成蔭,謝佩珠住了兩日,對這裡仍不算熟悉。
她雖是抱了其它目的,但也時時刻刻留心着那隻雪白的鹦鹉。
正細細找着,謝佩珠腳步一頓,蕭軒洲正半蹲着,摸着手邊立着的鹦鹉,樹梢之中落下天光,他擡起眼朝她笑了笑,眼裡落着細碎的光芒,“謝娘子也來了。”
謝佩珠垂下頭,“臣女本想着兩人一同找會更快些,未曾想到還是殿下先到一步。”
蕭軒洲垂着眼打量她,忽然開口,“謝娘子琴棋書畫皆為精通,不知孤近日可有機會與謝娘子對弈一番?”
這話問的十分突兀,卻漸漸印證了她内心的想法。謝佩珠茫然地擡了頭,像是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問,“臣女……”
蕭軒洲逗雀似的,一邊與她道,“謝娘子可記得,你踢蹴鞠曾赢了孤。孤自知不能與謝娘子再比試一場,隻得……換個方法。”
那場蹴鞠對于蕭軒洲來說,并不是一件還值得提起的事。
她沒想過,蕭軒洲會再次向她提起小時之事
“孤不喜歡輸,總想了卻兒時之夢。”他似是故意靠近了謝佩珠,不懷好意地道,“若是孤赢了,孤或許想要些東西。”
謝佩珠心跳如擂,向後退了一步,“臣女不知殿下所想之物,能否給的起。”
蕭軒洲垂着眼,“或許,你會赢也說不準。”
他朝着來時的路向回走,謝佩珠眼中神色莫測,她隻覺得自己似乎站在懸崖峭壁之上,向前向後都是無盡深淵。
世間對女子要求如何苛刻,她不願背負滿身罵名,但她也不願死。
謝佩珠手捏住裙擺,深深地望向前方。
世間情愛,亦是一場算計,你來我往,計高者勝。
她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還是錯,但總不能停滞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