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佩珠臉上淚痕未消,臉頰沾着幾根發絲,我見猶憐。
可那張紅唇便又吐出了些沈照最不想聽的話,“我傷不傷心,又關你什麼事情?”
她别過臉,烏發粉頸,纖細易折,盡管被蒙住了雙眼,卻仍顯出幾分倔強來。
沈照的手撥開謝佩珠額前的碎發,輕笑了聲,“我最喜歡看熱鬧。看一些不聽勸的人,自食惡果。”
他這才放開了謝佩珠,抱着胸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謝佩珠憤恨地拆開眼上的腰帶,“說話便說話,捂住我的眼作甚…”
乍一見光,雙眼有些澀,可她卻望見了對面人衣襟上的點點血迹,青衣之上格外明顯。
謝佩珠不禁意識到,今日獲救也是沈照來的及時,凡事論迹不論心,他雖嘴上說的惡劣,可到底還是個好人。
謝佩珠軟了聲調,手心捏好那腰帶遞給他,十分真誠地道,“今日多虧了郎君,日後若有佩珠所能報答之處,佩珠定會竭盡全力。”
沒了腰帶,沈照衣衫松松垮垮地很是散亂,黑發也淩亂地搭在身前,和她夢裡那日茶館的情景有些重合。
謝佩珠暗自唾棄自己不要亂想,輕垂下眼。
而沈照,極為緩慢地從她手中抽過腰帶,腰帶不像輕紗柔和,掠過謝佩珠手心時摩擦的有些癢,而上面的穗子裝飾,更是趁她不注意輕輕掃了謝佩珠一下。
怪奇怪的。
謝佩珠耳根有些發熱,她雙手撥開臉上沾的發絲,盡力不顯露情緒分毫。
沈照則當着她的面,不急不徐地捋平布料上的褶皺,緩慢地整理自己的衣衫,玉白的骨節掃過胸前的青絲,一一束好。
他系好腰帶時,一截冷白的手腕若隐若現,腕骨線條流暢。随着着裝整理好,他似乎又是那個氣質清冷、難以接近的郎君了。
沈照這才擡起眼看着她,“謝娘子這副模樣可不便見人,還是收拾一二罷。”
這話其實不太妥當,但并不帶其它的意味,隻不過是好心的提醒。
謝佩珠怔然地“嗯”了聲。
他快要走出假山時,遠處微光為他描摹出細小的一層輪廓,沈照道,“你離席略有些久了,還是快些回去。”
直到人徹底走遠,看不見時,謝佩珠雙腿發軟,緩緩地坐在了地上。
她臉埋進腿間,長出了一口氣。
好在,還沒有和周琅訂婚,一切都仍有機會。
她低頭望着身上有些松垮的衣裙,和落在地上的批帛,覺得耳畔那把火燒的更猛烈了些,剛剛就這樣和沈照相對,着實荒唐。
轉念一想沈照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神色依舊十分坦然,謝佩珠便也當無事發生了。
走出假山,隻見那條蛇正血肉模糊地躺在草裡,血液橫流,死相凄慘。
謝佩珠腳步一頓,所以剛剛沈照是擔心她害怕才蒙住了她的眼嗎?
她雖覺得那毒蛇令人作嘔,但也不至于見不得。
她一時心裡某處微微松動。
這人,也不壞。
*
謝佩珠原路朝着宴席走去,走到一半,夜風吹起她臂間的披帛。
如若等會周琅發現了她離席很久,會不會起了疑心?就算他暫且不殺自己,那皇宮裡的高貴妃會放過她嗎?
能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做事一定幹淨利落。
她要為自己尋個合理的理由。
謝佩珠思忖着,掀開衣袖,她這幾年體質不似以前好,遇到過多的花粉,身上會起些小紅疹。
她望向草叢間幾株不知名的野花,蹲下拔了出來,按着花蕊便往胳膊下側蹭。
末了看白皙的皮膚被蹭出紅印,紅印下點點的紅疹微微凸了起來,她滿意地蓋住袖子。
剛沒走幾步,便聽見身後一人喚她,“謝娘子。”
謝佩珠驚悚地宛若一隻炸毛的貓,她胳膊不動,手一松将這堆野花扔在腳底,然後不動聲色地用腳踩住。
裙擺已然蓋住這全部罪證,她唇畔抿出一絲得體的微笑,大方的轉過身去。
蕭軒洲正在不遠處,望着她。
他剛剛不是還在宴上舞劍,怎麼也跑過來瞎轉悠了?
随着他走進,謝佩珠忍不住被他的容貌一晃。
當真是十分好看,他母妃當年一定是個不可多得的傾城美人。
那雙眼尾挑的恰到好處,既有矜貴,也有勾人,隻是這勾人被他如今的氣魄狠狠壓了下去。
謝佩珠忍不住将他和沈照比較,若論面容兩人算是各有千秋,美得平分秋色,隻是沈照是冷美人,而蕭軒洲若是個女子,該是個妖妃。
她若是皇帝,可能更喜歡蕭軒洲這一款……
蕭軒洲唇角帶了一絲笑容,“謝娘子是迷路了嗎?要孤帶你走嗎?”
謝佩珠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眼,心說這壞不唧唧的皇子,似乎也沒長得那麼歪。
她行了個禮,“多謝太子殿下。”
蕭軒洲颔首,“跟上。”
好在他們的偶遇看起來很正常,男人也沒過多在意謝佩珠腳下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