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對上了一雙清泠的眼眸,那雙眼生得及為漂亮,杏眼卻眼尾輕勾,多了一分說不出的韻味。睫毛卷翹,垂下眼時半遮住那雙黑瞳,睜開時便如展翅的蝶。
那眼眸透淨,倒映了完完全全的一個他。
那雙眼裡驚訝未曾落去,像是本欲追上紛飛的手絹,卻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緊接着白紗落下,遮住了這雙眼眸。
宛如起了霧,遮住巍巍青山上難得的美景。
“抱歉…”
紗中女子的音色如面容般清冷,卻如小貓的爪子輕輕撓了人一下,勾人的緊。
沈照閉了閉眼。
他知道他們還會再見的,即便她不來找自己,沈照也會主動去找她。
但他沒料到這麼快。
沈照手上青筋浮動,他喉結微滾,倒是有些想笑。
大街這樣寬,她偏偏走來蹭着她,竟也不覺得自己找的借口劣拙。
不過即便被人揭穿心思,謝佩珠定也有萬種應對之策,而她面容絕色,神情惹人憐惜,天下又有哪個男人,會真正舍得與她計較呢?
沈照淡然道:“無事。”
謝佩珠聲音有些赫然,面紗下卻面無表情,“實在是失禮了。”
“郎君是在挑…碗?”
她這搭讪的手段實在不算高明。
沈照:“是,剛搬至長安,需添置些東西。”
謝佩珠低頭拿下腰間的荷包,“那便讓我來付吧,就當我為郎君賠罪了。”
可當她卸下荷包時打開時,裡面卻隻有幾顆瓜子。
謝佩珠僵住了,“許是家中小妹頑劣,趁我不注意投投換了裡面的東西。”
“郎君若是不着急,等我的婢女來,我請郎君喝杯劣茶吧。”
沈照頓了頓,她說謊仍是不打草稿,謝佩珠何來小妹?
他倒是有些好奇她想做什麼,便仍應下了,“好。”
蘭心捧着酒釀圓子匆忙回來時,就見自家小娘子身旁還站了個男人!
她幾欲昏厥,要讓老爺知道了,她命休矣!
當朝男女風氣并不過于死闆,隻要不暴露出這是謝家的小娘子就好。
蘭心恨不得給自己也帶個帏帽,更祈求千萬别遇上别家小娘子,不然謝佩珠的名聲就壞透了。
謝佩珠如今已經訂了婚,怎能在大街上與别的男人出行。
而謝佩珠并顧不得那麼多,一來她相信自己運氣足夠好,二來何事能重于生命,當務之急是要确認周琅是不是良人。
謝佩珠指着最近的一間茶肆,“便在那如何?”
沈照欣然應允。
*
謝佩珠要了一間包廂,她摘下了帏帽,露出一張姣好面容。
她這才完完整整地看清沈照,剛才帶着帏帽,總似霧裡看花。
沈照的氣質很冷,身着青色官服宛若青竹淋雪,有種潇潇寒意。
謝佩珠輕輕笑了笑,随意點了兩樣,“也不知您平日喜好,我便按我的想法來了。”
沈照:“無妨。”
謝佩珠托着臉,宛若家裡被寵壞的小娘子,天真地看着沈照,“你是才下值嗎?累不累?看你們好生辛苦。”
沈照倒習慣了謝佩珠千人千面,挑了挑眉,“罷了。”
茶點上了,是些花花綠綠的點心,時下長安城貴女的最愛。
謝佩珠将盤子推到他面前,“你來試試吧,算做我剛才的賠罪了。”
沈照許久沒有在外進食過,還有些不習慣,緩慢拿了一塊糕點,放進嘴裡。
太甜了。
而謝佩珠也沒有要用的打算,沈照就了一口茶,慢慢地吃了起來。
謝佩珠望了望窗外,天色漸晚。
她彎了彎眉眼,“你是什麼官呀?平日都做些什麼?”
沈照唇邊笑容有些奇異,他倒不覺得謝佩珠認不出這身官服,“在下不過一個小官,平日做些無關緊要的事。”
謝佩珠點了點頭,“那也挺好的。”
她的手托着腮,狀似無意地道,“說起來我未婚夫也同你們一起上值呢,你認識他嗎?他叫周琅。”
“他平日裡怎麼樣啊?”
随着她喚出“未婚夫”的那一刻起,沈照眼底卷起一片濃墨。
唇邊笑意也斂的絲毫不剩,他想起一些不大愉快的回憶。
沈照舉起茶杯,輕輕晃了晃,“此人,絕非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