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還沒來得及在那張草稿紙上瞥上幾眼,路淮就沉着臉把紙折了起來,最後動作一停,在全新的一張紙上又寫了幾個字,把東西塞給了旁邊僵立了大半天的他。
管家小心地展開一看,端莊沉黑的三個字映入眼簾,他輕輕叫出聲來:“邦德·易?”
聽到别人念出這個名字,路淮眸光一動,他淡然交代:“找人,應該很年輕,十八到二十三歲左右,也在這起車禍中。”
管家和其他保镖們交換了好幾個眼神,腦子上浮現出大大的幾個問号。
誰也不知道少爺昏迷了這麼多天突然醒了就要找一個年輕男人是怎麼回事,這是尋仇呢還是有其他什麼淵源?
把紙上的字盯上八百遍也沒用,管家提出自己的疑惑:“外國人嗎,少爺?”
“鬼知道他是哪裡人。”路淮靜靜感受着體力的複蘇,臉上也多了幾絲血氣,他卷起了自己的病号服袖口,說這話時語氣波動明顯,帶上了幾分郁結的怨氣,“......大概率是中國人。”
管家試探問:“那找到之後呢?”
國家是守法的,金路集團也是,畢竟家大業大,政府還有競争對手都看着呢,他們自然不能明目張膽地把人怎麼樣,但是勝在他們有錢有勢,就這麼一屋人,稍微耍點手段也能夠悄無聲息地把一個大活人帶到另外一個地方。
向來決策果斷的路淮罕見地沒有立刻回答,他從床邊起身,走到窗邊,把窗邊撥開一小條縫隙,垂下眼,他看到了醫院門口川流不息的人群。
暖洋洋的陽光照亮他半張臉:“抓住他,把他帶到我面前。”
沒想到真是幹這種事!
管家瞪大眼睛,嗆了一聲,虛虛地問:“.......以防萬一,我先問一句,您知道綁/架囚/禁是犯法的吧?當然要是您想要,我們稍微努力一下也可以做到。”
這一下可是穩穩踩中路淮雷點,他在那個以邦德·易為主角的遊戲世界裡當了将近四天的人質,雖然吃穿住行都沒受過虐待,甚至可以說得上優待,但那種受制于人的感覺卻讓他渾身不爽,他習慣于掌控别人,而不是被别人掌控。
同樣,他也厭惡一切對他來說未知的事。
路淮沒回頭:“我沒說要做别的,找他談點事。”
啊那看來是生意上的夥伴,管家了然,把紙妥帖地收進了口袋。
“中心街的連環車禍,對公司有什麼影響嗎?”路淮語氣低沉地問,剛醒來時,管家就在他記錄遊戲見聞的時候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大多是關于連環車禍和大停電的事,沒想到他一心二用還能記個全面,“我出事的消息都封鎖了嗎?”
“都壓下去了,現在社會和金融界都沒有您的消息,我們對外也一直說您在度假,”管家條理清晰地口述,“連環車禍和大停電都發生在中心街附近,那裡有不少我們投資的店鋪,公司股價在那幾天短暫地下滑了五個點,後來電修好後,股價就開始回升了,波動頻繁但總體穩定。”
“董事會那群人呢?我不在的時候又在背地裡幹了什麼?”
“還是跟以前一樣,董事長離世後,他們還是不認可您的股份繼承權,有一些人還在背地裡悄悄回購散股,”管家神色正經,想到什麼又緩和了,“不過這次兩件事故波連甚廣,他們這幾天也自顧不暇,才沒發現少爺您也出了車禍的事。”
路淮冷哼了一聲,說不出的嘲諷。
VIP病房裡暖氣機正嗡嗡作響,擱在床頭櫃上的百合桔梗潔白美麗,因為花束太多堆在一起,錦簇的畫面透出幾絲奢靡感,攤在對角的真皮沙發上沒有一絲褶皺,如同從未有人坐過般幹淨柔軟,路淮就這麼站在窗邊,感受着回到現實的腳踏實地感。
忽然胳膊上一痛,路淮直接把袖子拉了上去,看到了自己左手胳膊上的一條細小的傷口,邊緣已經滲出了點血珠。
——遊戲裡的子彈劃傷,被帶到了現實中。
管家驚呼:“快快快叫醫生進來處理!不是都處理完了嗎,怎麼還有傷在出血?這家醫院的醫療水平真不如您之前待的那家私立醫院,下午我們就叫人換醫院。”
門哐當幾聲響,保镖頭頭率先沖了出去,還差點打翻了放在門口的幾個醫用儀器,兵荒馬亂。
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如果遊戲裡的傷會被帶到現實世界,那能在那個槍林彈雨、犯罪橫生的都市裡活下來,算是幸運嗎?路淮不知所謂地挑了一下眉,眼底一片冰涼,他把袖子放了下去:“不用換醫院,下午我要回公司。”
管家一陣心梗,想阻止卻憋了回去。
那子彈劃過胳膊的時候,路淮第一感覺是很熱,之後出血都沒在意過。
剛開始的傷口比現在大多了,鮮血淋漓,現在能好得這麼快,很大一半都是靠那兩塊軟膏,還有一小半......路淮微微眯起眼,他平生沒怎麼允許過别人那麼近的接觸他,上藥的時候那人掌心冰涼,動作尤其輕柔,戴着面具所以面孔模糊,隻有一頭蓬松柔軟的黑發在眼前晃動,還帶來了一陣甜甜的草莓味。
他回過神,問:“我昏迷了兩天?”
管家和站在牆邊如鹌鹑般站着的保镖紛紛點頭:“到晚上就是整整三天了。”
時間不對。
他繼續問:“我一直躺在這裡?”
回答他的還是點頭。
空間也不對。
“我還在留在醫院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