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亦明一接到錢通的電話，就着手買票退房上機場，慶幸龍圖是大熱的旅遊城市，航班一天好多班。最近的一班十一點多，要費事地轉機，但是能讓他明早九點趕到所裡。

不想走，不甘心走，然而不得不走。

遲遲捱到飛機要起飛，才咬牙關了手機。

下了飛機家沒回衣服沒換，火急火燎地往單位趕。錢通正好接待了當事人，撞上門口停車的他，急道：“怎麼打你電話一直關機……報告我給你寫了個初稿，按着你電腦裡之前的材料改的，你再看看修改一下。劉所一直在等。”

所裡領導催得緊，報告這邊改好剛交上去，那邊已經安排了車，匆忙之間，盛亦明隻來得及洗了把臉，就上了車跟所長局長地往省裡去。上面要當面聽彙報。

打仗似的搞了整整一天，回程時天已經透黑了。

路上，盛亦明頭昏腦漲，劉所在旁邊說：“小盛今天辛苦了，年假還沒結束就被我喊回來。老徐跟我說你家裡有急事啊，不要緊吧？”

盛亦明道：“沒事的所長，不要緊。”

前座的局長此時轉過頭，看了眼盛亦明，回身坐正面朝前方，口中道：“小盛工作幹得不錯，上回那個宣傳片拍得特别好，書記那邊我都聽誇了好幾回。”

劉所接道：“小盛工作一直不錯，業務精，能力強，态度好，挺不錯的年輕人。”

局長點點頭，幾秒鐘後，突然問：“小盛呐，有對象了嗎？”

“有了。”盛亦明說。

“是嗎？”局長這時又回頭看了他一眼，“哪個單位的？”

“不在龍圖，是我老家那邊的。”

“以前的同學？”

“是。”

劉所看了看盛亦明，沒多說什麼，跟着局長閑聊起其他。

盛亦明見領導沒再管自己，松了口氣。想起來到現在手機都沒開，有種害怕錯過重要電話的強烈驚慌。開機畫面閃過，冒出來一堆微信短信，點開微信挨個回複了過去。

錢通和徐進都有消息來，問他事情什麼進展。

盛亦明回說沒什麼問題，領導聽完彙報讓謹慎處理再做工作化解，沒說别的。

錢通說了幾句瞎折騰的怨言，馬上換了話題和他聊其他，問他找到要找的人沒。

盛亦明說見到了，但是沒找到。

錢通回了一連串的問号。

看得本來就腦袋發暈的盛亦明更是頭大，發了句回去再說，退出了微信。

短信圖标上挂着數字7，百無聊賴地點開，看到一條消息，是來電提醒，一串電話号碼後面跟着昨夜的時間，23:55，當時他在飛機上。

就在他下意識要把這條短信當作跟其他一樣消息的垃圾短信删除掉時，又看了眼那個号碼。而後馬上呼吸急促起來，不敢相信般點開保存下來的手機号，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核對了兩遍。才掩着面，無可奈何地長聲一歎。

搓了搓面頰，坐直身體，找出之前發消息給鹹青芥的對話框，字字認真地編輯：昭昭對不起，在飛機上沒有接到你電話，工作臨時有急事離開了京安，國慶假期你有安排嗎？我想見你。

想了想，删去了後面的四個字，換成——方便的話，我去京安可以見你一面嗎？

直到車開回龍圖開到所裡，盛亦明也沒等到鹹青芥的回信。

鹹青芥正和萬延讨論新劇本，主題、人物、結構，地基工作萬分重要，往往這個階段，也是她二人争得劍拔弩張急赤白臉的時候。

連欣姐也不敢多打擾，除了安排她們的飲食，那間關起門來的工作間，她能不去則不去。

即便隔着一道厚重的門，常常也能聽見兩道各不相讓的争執聲。

每逢這時候，她都很納悶，要說脾氣呢，萬延性子通透整體随和，鹹青芥則大大咧咧樂觀開朗，平時都是特别好相處的人。隻有寫劇本的日子，隔三差五地雞飛狗跳，不用開門也能想象屋子裡的硝煙彌漫。

可是逢着寫三休一的休息日呢，那倆又好得沒事人一樣了，結伴遊覽，有說有笑。

欣姐不理解。

不理解沒事，她選擇性耳聾，隻要不沾邊，萬般争論悉數寂滅，反正幾年下來，她早習慣了。

熬了個大夜，好歹定下了主題和人物大概。鹹青芥哈欠連天地回房去睡覺，一覺睡到天蒙蒙亮，

卻不是自然醒的，她是被一道尖銳的大叫驚醒的。

立馬掀開了被子跳下床，樓下連續傳過來東西碰撞落地的動靜，鹹青芥聽見欣姐在喊：“我不動我不動，你要什麼……錢在抽屜裡，手镯？手镯給你，戒指項鍊都給你……”

鹹青芥貓着腰，伸出來腦袋偷偷看樓梯下，見到客廳大燈下站着兩個年輕人，一個慌裡慌張地舞着手裡的棍子，一個接了欣姐的金飾又去翻櫃子。鹹青芥摸了摸身上，沒摸到手機，再聽樓下動靜又大了起來，看過去，那舞棍子的催翻東西的，口中罵罵咧咧，棍子幾下砸到了欣姐身上。

沒看到萬延，鹹青芥匆忙之間看了一下她的房間，房門關着，想是還沒醒。視線快速地四處打量一番，發現了樓梯拐角處的登山杖，悄悄潛過去，抄起登山杖就沖下樓，一記猛擊敲掉了青年手裡的棍子。一腳把棍子踢給欣姐，示意她拿着躲進廚房。

一連串動作，敏捷利落，一氣呵成。

兩個青年不妨突然冒出來這麼個兇惡的女人，目光淩厲得像要吃人，裸露出來的胳膊上竟然還有肌肉。原本就驚慌，這時更是吓得六神無主，一人沖另一人大罵：“麻痹不是你蹲完點說隻有一個大媽住的嗎，哪跑出來的這個人……”

鹹青芥無語死，揮着手裡的登山杖逼退二人，吼道：“滾滾滾，快滾！”

兩人抱頭亂竄。

“東西給我還回來。”

兩人又回身把金子和現金放下。

欣姐驚魂未定地開了移門，鹹青芥問：“報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