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旭日煦煦,微風佛人。
馬車停在寬闊的院落裡,高大的槐樹排排,綠意盎然。
碎石鋪就的甬道橫穿院落,延伸往外,外面是黑瓦紅磚的驿站房屋,屋頂官旗飄揚。
沈顔殊忍不住松口氣。
到驿站了。
馬車外隻有一長一人,看到沈顔殊下車匆忙上前,“沈姑娘。”
沈顔殊還禮颔首,“已經到驿站了嗎?”
“是的。”
沈顔殊順着一長的目光看向馬車,她微微一笑,“溫從公子還未醒,我随意逛逛,你在此守着。”
一長說了聲是,果然就不再跟着沈顔殊。
車簾很快再次被掀開,姜碩身着松石綠錦袍,顯得朝氣蓬勃,恣意灑脫,目光卻晦暗冷漠,眼睜睜看着沈顔殊走出了院落。
“主子。”
姜碩一擡手,沒吭聲。
沈顔殊順着碎石小道走出院落,驿站外的熱氣騰騰的攤椅前已經有了客人。
是群讀書人。
讀書人喝粥也手持書卷,朗朗而談,等沈顔殊經過時,便聽到他們他們的話題換成了時政。
“如今三邊部落時時侵擾,邊塞不安,國家便不安。”
“是啊,不過這戰事到了也給了武将名揚天下的機會,初春和邊圖一戰,初出茅廬的賀同知名揚京都,如今已經擢升同知大人了。”
說這話的書生突然想到什麼,扭過頭跟旁邊看書的書生說,“課為,說起來,這個賀同知,跟你還是老鄉呢,都是中遠人氏。”
沈顔殊一震,停住腳步,循着說話聲望過去。
看書的書生模樣熟悉,俨然就是她上輩子的未婚夫,孔正。
孔正,字課為,中遠寒門,家中隻有一老母織布為生。
孔課為學問好,人端莊守禮,于辛慶十九年中舉,同年秋入京都參加會試,期間成為左佥都禦史周文棟,也就是沈顔殊的姑父的門客,收到其照顧,姑父賞識他的才學,也認定他會高中,便想要結親。
姑母選中了沈顔殊。
當時的沈顔殊不知曉孔課為日後會高中,嫌棄他寒門身份。
但是....
但是如今的沈顔殊知道,眼前這位寒門子弟,在今年秋闱中會高中一甲四名,後來成為東宮僚屬,官拜禮部左侍郎,前程無限。
沈顔殊站定在原地,目光流轉,她嘴角微微翹起。
這是她這一世選定的良人。
姑母說下輩子做的普通人,普通人,沈顔殊心想,就算是重來一次,她也不會當普通人。
她要高門的富貴,她的郎君可以暫時目前是寒門,但必須未來是高門大戶。
孔課為沒點面,跟前隻有一碗稀飯,他一手執書卷,一邊啃自帶的硬馍,目光專注,神色從容,藏青色袍子雖然破舊卻整潔幹淨。
沈顔殊撇過眼,理理思緒,款款從他們跟前經過。
孔課為還未說話,旁邊一書生忍不住嗤笑,“老鄉,夢陸,你恐怖不是傻了吧,什麼老鄉,賀同知可是中昌侯府的二公子,縱然中昌侯府沒落凋敝,侯爵還是因襲的,這個書呆子呢,這狗都不吃的馍恐怕是家中老母的辛苦錢吧”
“劉成時!”
“這位公子。”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孔課為站起,面容嚴肅正要斥責,聽到女聲,巡聲看去,沈顔殊不知道何時走到跟前。
沈顔殊從容看向孔課為,目光觸碰瞬間,她微微颔首微笑,“方才聽這個公子發言,我有一言想請教。”
沈顔殊花容月色,站在這略顯破舊的驿站前仿佛是畫中走出來的仙子,晨光襯的她整個人瑩瑩發光,讀書聲和議論聲都停下來,霎時冒着熱氣的攤前成了焦點。
劉成時眼神看的發直,“姑娘如何稱呼?”
沈顔殊笑容淺淺如花顔,“如何稱呼不重要,天下學問并不是從稱呼開始的不是嘛。”
“姑娘說得對。”劉成時忍不住往沈顔殊跟前湊,湊得太近了,沈顔殊正欲往後退,孔課為肅着一張臉擋在兩人中間,如花似玉的姑娘被遮擋,劉成時瞬間變臉,“孔正,在這裡礙什麼眼,這位姑娘是有學問要與我交談。”
劉成時一把推開孔課為,露出後面被他擋住的笑容蠱惑的沈顔殊。
“姑娘有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