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這位大哥。”沈知意給素兒抵了一個眼神,素兒立馬上手去同那男人拉扯,沈知意見狀将掌事娘子拉到一旁。
“這男人出了多少錢?”沈知意問着她。
掌事娘子上下打量着她,見她穿着也不似富有人家的模樣,“姑娘這是何意?”
沈知意将今日帶在身上的錢财半數拿出,放在掌事娘子手裡:“你看着點夠不夠,倘若少了,我們再商量便是,我家主子今日特派我來尋些能歌善舞的姑娘,可這樓裡都不賣。”
掌事娘子掂了掂錢袋子,又望裡頭看了幾眼,臉上的神情親和了許多:“生意講究有個先來後到不是,這位客官先來,自然......”
沈知意按住她拿錢袋子的手:“這是自然,今個兒不正巧被我撞上了,反正都是要賣的,賣給誰不是看價錢的多少?我再添些,主子那裡必定知道您的割愛。”說着又給了些銀子。
掌事娘子瞧了一眼那男人又看了看手中的錢袋子,立馬有了決斷,“嗨呀,這位客官,是我老糊塗犯了,這羅婉早被别家定下。”
男人聽罷當即就不樂意了:“錢我已經給了,人也已經在這裡,今兒我就要帶走!”
“錢我全數退給您,另外下次來我們樓裡再送您一壺酒水和吃食如何?”
男人看着羅婉,内心的躁動越來越強:“别提這有的沒的,今兒個,我隻要人!”
掌事娘子也不再與他嬉笑相談:“你們幾個,把他給我轟走!”說着,門口站着的兩個大漢上前一左一右的扯着那男人。
“你你你,你這是要幹什麼?為了一老女人,連我這大把銀子都不賺了?”男人被架起,雙腳淩空,說話的語氣都有些哆哆嗦嗦了,還不忘那踩人的架勢。
“張強,别以為我不知道,你那生意早就是黃花菜了,就你每日那一丁點銅闆,連個酒水蠅頭都不夠,這買身的錢也是借的吧?”
“給我拉下去!”說罷,壯漢便将那人摔進馬車裡,大手揮向馬屁股,馬匹拖着車身跑得飛快。
男人的慘叫漸漸駛向遠方。
掌事娘子将人推給沈知意:“人你現在就可以帶走了。”說完,帶着壯漢回了花樓。
羅婉理了理額頭的散亂的發絲,衣袖也被扯的有些淩亂:“謝姑娘出手相助,若府上需要舞姬我樂意效勞,若是其他,恕我無能為力。”
沈知意拉着她往外走了走,三人一路轉到了客棧,素兒去櫃台拿了一把鑰匙,帶着人上了二樓廂房:“姑娘,今夜你先暫時住在這裡。”
說着給她收拾着床鋪子,兩人坐在桌子旁,沈知意又叫了些菜給羅婉端了過來。
“羅婉姑娘,你說你會跳舞?”沈知意問着她。
羅婉點了點頭,“自幼我便勤習舞藝,雖然不勝那些新起之秀,但還算有些技藝傍身。”
沈知意将屋子空出一片,羅婉随意舞了一段,一舞罷了,房内響起掌聲。
“你跳的很美啊。”沈知意站起身,讓她坐下,門扇打開,素兒端着菜走了進來:“不知道姑娘有無忌口,我讓廚子做了些這兒的拿手菜,若是還有需要盡管說就好。”
羅婉笑着謝過素兒,“那我們明日再來,姑娘先休息。”沈知意帶着人出了客房的門,兩人往安王府走,“小姐,我們這算是撿到寶貝了?”
沈知意瘋狂點頭,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跳舞的人找到了,明日繼續行動,尋找下一個,湊齊一整個班子。
......
沈府裡,日頭将落。
“春草,你去替我給老爺捎個話兒,就說今個我身體不适,要早些休息了。”二夫人坐在妝台前,一個勁兒往頭上簪钗子。
“是。”春草得令後就退出了房門,路過楊氏的院子時,春草特意繞了一圈才進去,避開院子裡的丫鬟,好一會才進了屋子。
“李嬷嬷。”春草俯了俯身子,李嬷嬷瞧着周圍沒些旁人,拉着她朝裡屋走。
“怎會突然來這院兒裡?”李嬷嬷輕聲問着,怕擾了其他人。
春草附在她耳畔,“事關二夫人,麻煩嬷嬷即刻通報大夫人一聲。”
李嬷嬷聞言便讓春草在此候着,自己速速去了前院,片刻,楊氏就帶着她進了門。
“那西偏院的人,可是有什麼幺蛾子?”楊氏坐在案幾旁,望着下頭站着的人。
“奴婢這些時日觀察着,二夫人最近頻繁外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而且不讓奴婢跟着,讓奴婢去給老爺捎話,說今天身體不适,晚上就不侍奉了。”春草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擡眼望着楊氏的反應。
“還當真是個狐媚子,用不着我收拾,就自己現原形了。”
“你現在繼續去傳話,确定那女人離開府上後就立刻來通知我。”李嬷嬷扶着楊氏出了屋子。
春草從小道溜了出去,又從正門進了主院子,按照約定給老爺傳信後,就回了西偏院。
二夫人妝容完畢,穿上袖衫就出門了,另一頭,李嬷嬷在門口守着,見人出去後,就悄悄跟在後頭。
楊氏收到傳來的消息,就火速去了書房,看見沈為之在案台前頭寫些什麼東西,她擡腳進去:
“老爺,最近可是為嫣兒的事情操心不少,我熬了點粥,你嘗嘗?”說着将白瓷盅放在不礙事的地方。
沈為之沒擡頭,“還不是你養的好女兒,就知道鬧,我這都被宮裡召了多少回了,一個不小心别把我這府門給砸了。”
聽着男人的話,楊氏很是氣憤,但又忍了忍,“都是我這做娘的錯,今夜到我屋裡給老爺按摩按摩可好?我請了城裡柔坊的師傅。”
沈為之擡手:“不必,今夜我還有事。”
楊氏垂直身側的手不禁捏的發緊,那西院的人今夜有事,他都不肯來自己屋裡,真是不願多看自己一眼。
“老爺是要在西院過夜嗎?剛剛我來送粥瞧見,妹妹像是捯饬了模樣出門去了。”楊氏故作驚訝,語氣也有些飄忽不定。
聞言,筆杆被放下,“是出門去買些東西了吧,她差人來講過了。”
李嬷嬷到了門口,望着屋裡有人就直接進來,附在楊氏身邊不知說了些什麼。
“老爺,妹妹怕是去見了人。”楊氏的話音裡顯着對沈為之的嘲諷,仿佛面前的男人是個什麼好诓騙的主兒。
沈為之起了身子,越過楊氏,直接讓李嬷嬷帶路了。
到了西偏院,沈為之找遍了院子,隻看見春草,“她人呢?”沈為之連名字都沒提起。
“奴婢,奴婢不知。”春草嗓音顫抖,沉着腦袋不敢擡頭,沈為之甩着袖子離開了偏院。
三人一路上腳跟生了風一樣,出了府門,左拐右拐很快就到了一處不起眼的房門口,“老爺,人就在裡頭。”李嬷嬷在一旁說着。
沈為之沒有回應,帶着随從直接踹開了大門,不一會,裡頭就傳來了女人的尖叫。等楊氏進去的時候,那女人已經被拖到了地上,白花花的肩膀裸露在外,半身蓋着被子,一旁的年輕男人已經被一腳踹在了地上,尚且還未醒來。
“老......老爺。”女人拽着被子,膝行過去,拽住了沈為之的衣擺,“不是......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沈為之低頭看着女人紅眼淚流的可憐模樣,心裡沒有半分不舍,一把甩開女人的手。
楊氏在一旁奚落,眼裡僅是得意:“都躺在床上了,還能是哪樣?你倆莫不是兄妹?”
沈為之白了一眼一旁看戲的二人:“把這男人給我捆起來,放在院子裡找人看着。”
“把她帶回去鞭笞一百。”沈為之沒看她直接出了門,女人惡狠狠的望着楊氏:“是不是春草!她是不是你們的人?”
楊氏揚起下巴,似笑非笑:“妹妹,這可怪不得旁人,都不用我想法子收拾你,你自己偷腥怪得了誰,也是老天有眼,沒讓你繼續敗壞沈府的名聲。”說罷甩了甩手,跟着沈為之回府。
擠掉别的女人後,楊氏心裡甚是愉悅,西偏院又要恢複到從前那般清冷,春草也被召了回來:
“你做的不錯。”楊氏坐在上面誇着她。
“都是大夫人管教的好。”春草同往日一樣說着奉承的話。
“以後你就在我這院子裡了,若是那西偏院再進了新人,我再調你過去。”楊氏說着。
春草看出她心情尚佳,沉了沉,跪在地上:“大夫人,若是這樣隻怕是有誤了您的名聲。”
聽着楊氏蹙眉:“此話怎講?說來聽聽。”
春草擡起頭,跪近了些:“府裡頭的人曉得是那小妾犯了錯才被逐出沈府,可那外人畢竟不知内情,在他們看來隻是進了府的除您之外,通通都被趕了出去。”說着聲音變了個味道。
“說好聽點是沈老爺對夫人您情深,對待别人隻是三分新鮮,說不好聽的就是您心胸狹隘,容不得别的女子。”
楊氏重重将手中的佛珠拍在案幾上:“我看誰敢?”
春草身子不禁抖了抖:“奴婢有更好的主意,夫人可以聽聽。”
楊氏熄了些怒意,讓春草起身,靠近些。
“夫人可以将我調在老爺院子裡,時刻盯梢着,這樣一有風吹草動,我就立刻通知您,西偏院終是住不進去佳人。”春草說着,眼睛沒有離開楊氏。
楊氏起初聽着有些猶豫,擡頭望着春草,又擡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搖着看了看:“就照你說的法子辦,你也給我老實一點!”
春草連連點頭,待人走遠,李嬷嬷仍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丫頭心思密,放在老爺身邊會不會對咱們不利?”
楊氏受了桌上的珠子:“老爺今日已經見過她的摸樣了,若是她有二心,今日這話,夠她發賣上百次了,量她也不敢。”
李嬷嬷還是有些不對的感覺,但楊氏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自己也就沒在提了。
春草從楊氏的院子出來,去了池子邊,她走去,站在枝頭的鳥雀就朝她飛了過去,一陣咿咿呀呀過後,鳥雀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
“主君,人已經安排進去了。”青一帶着剛收到的回信見了王硯。
“讓她務必隐藏好自己,盡量不要引起懷疑,必要時候派人出手幫忙。”
“是。”
......
早晨,沈知意踩着早市的吆喝出門,之前去花樓找姑娘的法子已經行不通了,她想了一宿還是沒有頭緒,相比自己,沈知意覺得王硯對此地的人和事應該更加熟悉,半夜找進他的卧房,想問些與此有關的信息。
王硯見人半夜趕來,臉上的欣喜甚是藏不住,羞澀的話剛要說出口,就被人拉下了床榻:
“你知道除了在花樓和樂坊裡有會唱曲兒,會樂器的姑娘,還有别的地方有嗎?”沈知意認認真真地問着。
王硯揚起的唇角緩緩放了下去,他以為沈知意知曉她這段時間生意繁忙,沒空搭理自己,趁半夜有時間是來和自己親親我我,熟絡熟絡感情,誰知道還是來忙事業的,
重重歎了好大一口氣:“我以為你會問我,這麼久想沒想你。”
沈知意沒忍住笑出了聲:“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說正事呢。”
王硯抿着唇,仔細回想着她的話:“會唱歌的我倒是知道一些,但都是些朝中閨閣的女子,夫人問來作何,我可以幫着牽線。”
沈知意聽着就撇了撇嘴:“那不行,我隻想要些平凡女子。”
“會樂器的我倒是知曉一個民間女子,隻是不知她現在是否還撫琴。”王硯細想着對她說。
沈知意眼睛亮起,像是聽到了什麼寶貝東西:“快說說,我正愁找不到人。”
“城東有處叫雲水齋的茶樓,起初生意幾度做不下去,後來不知從那找了位會彈琴的姑娘,整日蒙着面坐在樓裡為茶客撫琴,琴聲很是悅耳,後來慕名有很多人前去不為喝茶就為聽琴,生意也是十分紅火。”
“既然生意紅火,為什麼說不知道她是否還撫琴?”沈知意有些疑惑,她覺得茶樓的掌櫃肯定不忍心自己的招牌與自己斷開。
“茶樓裡的人聽着琴音都覺得撫琴之人想必貌美如花,還有不少人一擲重金,想要一睹姑娘芳容,但都被拒絕了,沒辦法,隻能每日都來茶樓聽琴。”
“後來一次演奏,那位姑娘臉上帶的面紗不知為何滑了下來,露出的臉吓跑了樓裡不少人,自此茶樓裡聽琴的人也日漸減少,後來茶樓也關了門。聞言,那姑娘長得奇醜無比,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王硯邊回憶邊向沈知意複述着。
沈知意聽着有些不悅:“那你知道她家住何處嗎?”
王硯搖了搖頭:“隻是聽人講過,她每日從茶樓離開後,都朝着最西邊去,進了梧桐巷後就不見了蹤影。”
沈知意大緻記住了方位,正要起身離開,袖子被身側的人抓住,她回頭對上那人的眼神,喉嚨不禁上下滾了滾:“不行!明日我還要早起和素兒一起去尋人,你先歇着,等我得空就來。”
沈知意這話一股子花樓客官的味道,王硯像是在樓裡時刻等待臨幸的嬌兒。
看着人離開,王硯又孤苦伶仃的躺回了床闆,方才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現在躺着隻覺得冷冰冰的。
雞鳴日升,沈知意帶着人去了城西,一路人打聽了許多人才找了了雲水齋關樓的舊址,現在已經變成了一所胭脂鋪。
沈知意問着對面的小攤販,是否知道這梧桐巷的位置,小攤販回想了一會,伸手朝西邊指了指:“朝這個方向一直直走,遇見的第一個巷子就是梧桐巷。”
沈知意謝過攤販,帶着人又速度趕了過去,路上素兒擔心會不會白跑一趟,沈知意叫她隻管安心,去尋尋便知。
不覺間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沈知意倆人也到了梧桐巷,二人進了巷子,狹窄的兩邊排着一扇又一扇小門。
“小姐,這麼多戶人家,我們怎麼找?”素兒前後望着這巷子裡數十扇門。
“一戶一戶問。”說着沈知意就敲響了第一家的門。
兩人分頭行動,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名字叫什麼,長什麼樣,家裡情況如何,這讓旁人問起來十分艱難,好在知道是個姑娘,會彈琴,不一會就問了大半。
“小姐,隻剩後面這幾戶人家了。”素兒說着就叩響了面前的門,門内很快傳來了腳步聲,開門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看着面前二人的打扮:
“你們有何事?”男子沒有開門,隻是露了半個身子。
“我們想找一位姑娘,之前在雲水齋彈過琴。”沈知意開口問着面前的男子。
男子聞言就要關門,沈知意橫插一腳,用手掰着大門,素兒見狀也擠了上去,門内的男子看着縫裡的兩個人,怕擠出個好歹來,便松了手,開了門。
“你這麼着急幹什麼?”沈知意直覺這姑娘要麼就在這院子裡,要麼面前這男人一定認識。
“你們死了這條心吧,我姐要嫁人了,不會回你們茶樓彈琴了。”男子語氣頗有些得意。
沈知意聽罷明白剛剛這男子為何迅速關門,不讓她二人進來,合着半天把她們當成雲水齋的人了。
“我們不是雲水齋的人,雲水齋前些日子已經關樓了。”沈知意給男人說着。
“關樓了才好,誰叫他讓我姐成天在外抛頭露臉的,連家都不想回了,關了才好!”男子說着不解恨,還踹了踹旁邊的野草。
還想再問些東西,那男人死活不肯再多言半句,隻說若是想要見人,五日之後的婚禮很樂意歡迎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