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的是,上面蓋着的印章并非赭砂的國章,而是霍然的私印。
去嗎?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得到相同的答案。
當然要去。
赭砂女帝霍然,在位時間不短,聲名遠揚。她手下的軍隊善戰,這遼闊疆域便是她早年間親率士兵攻下的,從來不做這種不戰而屈的事,這其中勢必有端倪。
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漠森的女帝秦亦徽也給她們去了一封信,這封信到的時間稍早一些,在半日前便送到。
信中先是同季眠道歉,為漠森影衛刺殺季眠一事提出補償,秦亦徽知曉季眠正在尋找離生序的下落,若是魔教願意出手,她們之間便欠下一個人情,秦亦徽願意将離生序的消息贈予。
涉及離生序,季眠自然同意。
收拾行囊,季眠一行人趕在晌午前出發。林清也在車馬将要啟程的時候,掀開了季眠的車簾,二人坐在一塊,氣氛有些尴尬。
季眠沒有發燒生病然後斷片的習慣,昨晚的事情她記得清清楚楚,這時候總覺得有點難為情。
她怎麼差點在林清也面前哭了!
路途遙遠,赭砂的地形崎岖,多山地,季眠被颠的有點難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好像在下一次颠簸就在吐出來。
她緊閉着眼,鼻尖卻嗅到一股辛辣刺激的氣味。
林清也拿着一個香囊,放在季眠鼻子前面。
“走了挺遠了,要不歇一歇吧。”
季眠從善如流,衆人便在途中的一家客棧歇下。
她們僞裝成過路的商隊,盤下了二十幾間客房。
季眠一路上都是興緻缺缺的模樣,加上身子并未大好,用完飯沒多久就要上樓休息。
林清也在下面坐了一會,決定上去給人送藥。
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前幾日的事情,但終歸不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季眠覺得自己臉上有些挂不住,也躲着林清也。
林清也轉身要走,卻被季眠叫住,她半個身子都探出房外,一回頭,手上碰上一片冰涼。
林清也垂眸去尋,發現季眠将一塊面具遞到她掌間。
這是一塊白玉面具,覆蓋額頭至鼻梁,兩側下延至顴骨,上邊點綴着幾朵冰藍霜花,眉弓處做了一些浮雕雲紋。
“那個面具品質太差,不太合适。”
林清也用指節在上面摩挲,感受着上面凹凸不平的質地,半晌才擡起眼,略略掃過季眠的眼睛,雲淡風輕地勾起一抹笑意。
“多謝。”
直到林清也替她掩上門,季眠都仍舊失神,林清也唇角勾起的幅度好像刻在心裡,久久不能散去。
怪她笑起來太好看,以至于她總莫名被勾了魂。
今夜她沒敢熟睡,果然在迷迷糊糊間,聞見一股淡的稀薄的異香,她不動聲色地屏息,用被子掩住口鼻,沒多一會,便聽到房門處有撬動門鎖的聲響。
她從身上摸出一把短匕,放在身側,一隻手緊緊握着,繃緊身子,随時準備反擊。
房門被打開的一刹那,一個黑影閃身進來,徑直沖着床的方向,舉起刀。
電光火石之間,她身後的窗戶忽然被一股巨大的沖擊力破開,林清也敏捷地從小窗鑽了進來,一劍将刺客擊飛。
這時,季眠感覺自己頭頂的房頂像要被一整個掀起來,身上的衣服被邪風吹動,劍氣縱橫。四面八方的,好像從每個無人注意的陰影之中,都竄出來一個個黑影。
季眠心髒狂跳,卻沒有喚出黑谳。
黑谳的模樣太過明顯,會叫人認出來,不利于掩藏她們此行的目的。
林清也仍在她身前擋着,動也不動,隻是露出來的下半張臉有些緊繃,唇角也抿着。霜降在她手中,散發出淡淡的清輝。
燭台被劍氣撞到了幾個,屋中僅剩一盞,影影綽綽,分不清樹影還是人影。可周圍的殺氣濃厚,令季眠有些不寒而栗。
季眠在不明不暗的光線裡,瞥見林清也唇角動了動。
“你先走。”
林清也握了一下季眠的手,手指在掌心靈活的劃了幾道。季眠覺得有些癢,但眼前情勢緊張,她自是不能再留,恐會拖累了林清也。
于是在林清也破出來的小口裡,她翻身從窗戶翻下去,落在客棧一層的馬廄,随便牽上一匹馬,不要命似的往林清也和她約定的方向疾馳,走出許久,她才氣喘籲籲地歇下。
季眠渾身冒着虛汗,額前的發絲被汗水黏住,緊緊貼合,呼吸起伏着,在寂靜的夜裡隐藏蹤迹。
此行赴約的該是簡兮顔,這些人也是沖着簡兮顔來的。而她穿着和簡兮顔一樣的衣服和面具,藏在一個草垛後面,隻覺得身心俱疲。
周邊的蟲鳴聲陣陣,卻驟然寂靜。
她埋着頭,好不容易平複呼吸,卻聽到什麼動靜穿破空氣,帶過來一股勁風。
黑谳提前感知到危險,擋在她身前。
面前這人蒙着面,動作機械,看上去像是受了重傷。
季眠嘗試着揮動黑谳,一招一式毫無章法,一次次被擋開。
她手上發軟,幾乎握不住手裡的佩劍,黑谳有些不聽使喚,總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