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也來過?
她下床,一開門,便對上了林清也那張臉,視線相撞的一瞬間,兩個人好似都有些不自在。
“你怎麼來了?”
還是在她們的客棧裡。
“你怎麼找到這的?”
“找你。”
“我們昨天見過。”
林清也耐心的一一回答。
季眠喝醉了有點斷片,但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可我今天有事……”
“我跟你去就是了。”
林清也的話根本不容她拒絕,提上佩劍就要跟着走。
“可是你這面具也不方便。”
“沒事,我有辦法。”
那行吧,季眠這麼想。
簡兮顔駐紮在城外十裡開外的山地之中,她領兵以奇襲聞名,這樣的地形更适合她發揮。
她騎着一匹白馬,将季眠一行人引進營帳,七拐八拐,總算繞進了大本營。
東南地區林木茂盛,枝繁葉茂,遮天蔽日,蔭蔽處甚多,夜裡有些濕冷。濕冷的地區蟲類也十分豐富,于是戰士們的臉上都抹了泥巴,身上捆着青草,一個個都跟在泥裡滾過一圈似的。
就連簡兮顔的臉上都沾了點。
“近日打探得到的消息,赭砂已經在邊境集結兵力,看她們的情況應該是準備要攻城。聽說赭砂剛鬧了災荒,皇權不穩,打不了持久戰,所以這一趟興許耗時不短。”
簡兮顔是在提醒她做好準備,畢竟教主督戰的事是瞞不住的,對面打不了持久戰,或許會想出些歪主意前來刺殺季眠,以亂軍心。
季眠點頭,不再多言,她于軍事方面一竅不通,自然不會過多置喙簡兮顔的安排。
“不過這位是?”
簡兮顔微微皺着眉,看着同樣戴着面具的林清也。季眠這才發現,她這在祭典上買的面具似乎有些滑稽,起碼不适合這樣嚴肅的氣氛。
“在下是教主大人的死士,跟随教主而來。”
狐狸面具遮得嚴嚴實實,絲毫不露半分面容,簡兮顔縱是想窺探,卻也無法。隻是此人說話的聲音平靜如水,倒像是個穩重的人。至于武力如何,僅憑那日沖上來為季眠擋的那幾刀,她也看不分明。
林清也似是察覺了她的視線,避免麻煩,特意解釋。
“我這臉因為一次大火燒傷,實在醜陋,見不得人。”
季眠在一邊揣着手挑眉,沒說話。
實在醜陋?那天下間可還有長的好看的人了。
這人說謊還臉不紅心不跳的,是挺厚臉皮。
簡兮顔卻以為自己提及了對方的傷心事,表示很抱歉。
林清也還很大度的原諒了對方。
可如此一來,林清也自然要寸步不離,她們就得待在一塊。
于是,離城官府,季眠和林清也坐在一塊。季眠看着她欲言又止了好幾次。
“外邊有張美人榻,我去睡那裡便可。”
林清也似乎知道季眠想什麼,一語點破,還淡定的喝了一口茶。
“那是自然,你現在算是我的下屬,下屬睡床,主子睡榻,成何體統。”
“是啊,親愛的教主大人。你還是早些睡罷,這幾日風聲有變我看城中百姓少有上街行走,恐是聽到什麼風聲。”
從商之人的消息向來靈通,這一躲,怕是這幾天就要打起來,季眠得養精蓄銳。
季眠并不想看什麼打仗,上一回季霜遲她在面前自刎,當時她神志不清,事後憶起,仍舊觸目,她從未見過那麼多血,從一個人身上源源不斷地流出來,染紅了衣襟,染紅了地面。
然後這個人的生命就随着汩汩流出的血,一點一點爬走。
她很難形容出那樣的震撼,好像自己習以為常,但又不自覺地共情死傷者的情感。
所以在那之後,她日夜難眠,一閉眼就能看到季霜遲的血,看到她垂落的手,聽到茯苓泣血一般的嚎哭。
她夜裡起身,準備給自己弄點水喝,一出去便不可避免的撞見正熟睡的林清也。
林清也躺在硬榻上,睡相很老實,規規矩矩的,跟一張擺上去的剪紙一般,季眠偷偷瞧着她許久,也不曾見她換一個姿勢。
隻是夜裡寒涼,林清也竟沒拿上一張毯子。
“這麼冷,凍不死嗎?”
季眠幫她蓋上了毯子,這才緩步走回房去。外面的林清也猛地睜開眼,方才似在屏息,這下急匆匆地開始呼吸。
她耳尖紅了,身上也發麻。
身體好像跟中了毒一樣,莫非季眠進來的時候還給她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