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長直變成了及腰的白發,眼睛的顔色也變了,有時候對着鏡子,總覺得那裡面的人并不是自己。可上手摸了摸,身子動了動,又恍然驚醒。
季眠提着花燈,站在一邊的小亭子裡,思緒有些抽離,低聲呢喃了一句。
“這裡真熱鬧,我以前鮮少有機會,能看到這樣的景象。”
季眠不知為何有些惆怅,她想不起自己原本的事了,卻又覺得,她以前很少這般悠閑。
林清也從中品出另一種意味,看向季眠的眼神變得幽深起來。她戴着面具,一切的面部表情都被掩藏,所以季眠并未察覺這熾熱的視線。
“你為什麼要找離生序?”
“跟我說實話,我可不信你真是為了那冠冕堂皇的說法。”
季眠望向遠處閃爍的燈火。
語氣懇切。
“為天下。”
為你。
似是覺得這話可信度不高,末了她又添了一句。
“你以後會懂的,現在還為時尚早。”
或許等到以後,林清也的身世之謎被解開,離生序被集齊,季眠就要在她手下赴死。正邪對立,最後一冊在她手中,她們兩個人之間勢必要有一戰。
到那時候,林清也就不會想要懂得。
林清也情不自禁地扭頭,季眠側着臉,眼底映照着眼前四散的煙火,猩紅的眼底少了殺氣,倒多了幾分怅惘。
林清也看着逐漸失了神,她總覺得此情此景,她見過很多次,很多次……
“那你相信我嗎?”
季眠忽然問。
“我可以信。”
傳聞中的季眠嗜殺暴虐,昏聩無能,可她統禦下的主城卻欣欣向榮,歌舞升平。
但凡多多了解,就會知道季眠和傳聞不太像。
林清也也隻信自己看到的。
她本就不在意所謂的正邪,自己也并非是什麼正派人士,孰正孰邪,孰對孰錯,在這世間本就沒有統一的定義。
隻要林清也想,季眠就可以是好人。
林清也在客棧住了一晚,季眠則是和姗姗來遲的雨槐一塊回了魔教十三宮。
大概是寅時二刻左右,季眠就被從睡夢中強制喚醒,她昨夜睡的不算太好,心裡有事,輾轉難眠,大抵沒睡上幾個時辰,如今被拉起來,連眼皮都沒睜開,還帶着點起床氣,這時坐在觀禮台前,冷着臉,一副不好親近的模樣。
祭祀仍需等待吉時,除了坐着,也不需季眠做些什麼,她就在位置上打盹。
簡兮顔坐在她身邊,換下了铠甲,穿着常服,看起來倒少了幾分銳氣,鐵面具下的半張臉也跟着這副尋常打扮變得秀氣很多。
隻是她自落座之後,眉頭就一直擰着,眼睛在底下四下觀察,十分警惕。行軍之人對危險向來有着敏銳的直覺,她總覺得今日這氣氛不對,台下八成有人潛伏着,大抵是要對季眠不利。
她輕歎一口氣,想要起身,卻被谌卻盯了一眼。
簡兮顔也覺得不太體統,又坐回來。
罷了,還是先完成觀禮吧。
季眠在睡夢中沉浮,她并非不想清醒,而是不能。在這待的時間越長,她的睡夢中就總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記憶,持續時間越來越長。
像鬼壓床,她掙紮着清醒不了。
這一回亦然,隻是不同往常那般。
這一回的景象十分模糊,她直覺原主定然知曉些什麼重要的秘密,隻是時間倉促來不及說明,所以一定要弄清楚這場景究竟出自何處。
可眼前就跟蒙了一層薄霧似的,面前的人像在她眼前浮動,卻都如同打上了馬賽克一般,看不清晰,她們似在對話,唇角翕動,可字字句句,她都聽不清。
她又不懂什麼唇語。
鼻腔傳來濃郁的花香,有些刺鼻,裡面卻像摻了迷魂藥似的,讓她越發難以清醒。
禮節方成,一柄暗器就從暗處而發,用吹筒射出了一根銀針,不知不覺就刺入了季眠的身體裡,她仍在昏睡,渾然不覺,林清也在台下望着她,四周一片祥和,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隻是身邊有人嗖地一下就沖了上去,動作惶急,沖歪了季眠身下的座椅,季眠的頭跟着那動作一偏,沒骨頭似的,順着歪倒在雨槐身上,唇角烏青,眉頭緊蹙。
雨槐護着季眠的身體,皺着眉嗅到了空氣中的花香。
濃烈的水仙花香味,這東西對季眠來說,乃至毒。
雨槐穩住氣息,焦急的看着季眠慘白的臉色,咬着牙往外蹦字。
“封鎖城門。”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