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沒有回話,像在神遊,良久,幹涸的喉嚨中吐出字音。
“你和霜遲很像……”
或許塵埃落定,有些東西并不需要再隐藏,她不再喚她的殿下為殿下,而是想親昵一些,然後默默定下生死相随的念頭。
“那我可是同她有什麼關系嗎?”
“我不知道。我并未常伴殿下身側,殿下也并不是事事都同我說。況且有些事情,殿下或許也并不知情,隻是你同她很像,可瞳孔的顔色卻不同,發色也不一樣。”
茯苓凝望着季眠這張臉,将自己的頭湊近季霜遲的屍身,溫吞地愛撫。
“或許,你可以去赭砂看看。”
“那裡有一個遺迹,或許會有你想要的東西。”
……
修養一段時日後,季眠在身後一陣劇烈的爆炸聲中,乘着馬車離開了村莊。
季眠倒想着找找林清也的下落,結果被雨槐告知林清也早在事發那日便已離去。
她沒來由地有些失落,也不知下次見面是何時了。
雨槐駕駛着馬車駛過這一片繁華的市集,不知道在幻境破滅之後,這些人該何去何從,她們是否是真實存在的呢?
她走向陣眼途中,她瞥見一處破敗的茅草屋,門口坐着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孩,她身前放着一個竹籃子,手上拿着一條野菜。
二人視線蓦地相撞,女孩沖她露出一個笑,目送她消失在道路盡頭。
季眠沒有回頭,她隐約感覺到對方身上有魔教的氣息。
叢林的小徑裡一片死寂,穿行之後,這裡俨然就成為了一片死城,先前的那戶房屋在秘法失去作用後,也變得殘敗不堪。
季眠隻來得及捕捉到房屋化作齑粉的一瞬間,徒留下一灘不可名狀的混合物體,上面盤旋地飛着一些惡心的飛蟲,上上下下地飛舞着,啃食着死人的血肉。
她不願看這樣的場景,于是在車馬中,擡頭望向遠處,遠處有高聳的山巒,有潺潺的溪流,所以她一次也沒有回頭。
這裡從頭到尾都是一座盛大的陵墓……
從一開始,她就想要這裡的人都葬送在這裡,埋葬蒼麓過去的秘密。
這也是林清也第一次接觸到當年那些黑暗的契機,一步一步找回自己丢失的記憶,堅定走向自己的道路。
天下四方,本被四國占據,西北玄垠,東北漠森,東南赭砂,西南蒼麓。
後來皇權衰敗,盛行修習之道,逐漸衍生成為大大小小的道家門派。道家日漸強盛,威脅皇權地位,四國便簽訂盟約,若有敵人來犯,四國合為一體,合力抵抗。
可道門豈是如此見識淺薄之輩,這些人的壽命本就教尋常人要長一些,個個都人精似的。一旦擁有了一些特權,她們就會索求更多,貪婪,催生出樁樁件件的罪惡。
她們拿出十分可觀的利益賄賂了幾位君主。其她三國目光短淺,和他們簽訂了和平條約,于是道家勢力緩慢侵蝕朝堂。
也就是這時候,蒼麓國的君主卻特立獨行,堅決抵制道門參與朝政,遲遲拿不下來,觸及了她們的利益,于是慘遭滅國一劫。
蒼麓國的皇嗣趁亂出逃,大多不知所蹤。而這位公主,乃是皇後為皇帝生下的長女,在戰亂發生的那一刻,被皇帝托付給大祭司茯苓,苟延殘喘至今。
世間事總是這般弄人……
林清也目送季眠的馬車離去,從山石後現身,走了幾步,頹然倒在地上,劍也拿不穩,雙手撐在地上也徒勞,她就這樣慢慢走,自己爬進了一個山洞裡,渾身都是冷汗,她仰頭躺在石塊上。
渾身湧上被極寒刺痛的感覺,她難以克制地渾身打顫,毫無章法地将自己的身體蜷作一團,在難以忍耐的疼痛中沉沉睡去。
許是這一趟受了刺激,季眠在回程的路上,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她如身臨其境,入了夢中,可那顯然不真是一場幻夢,因為她作為魂體的同時,看到另一個季眠坐在車辇上,裡面空間很大,她就在正中間置了一塊棋盤。
天空陰雲密布,周圍厮殺聲漫天,沙黃色的土地被殷紅的血液浸染,幾乎失去了原本的顔色。
季眠神情冷淡,在血飛過來的一瞬間,也隻是拂袖結起一道屏障,将飛濺的液體擋開去,另一隻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一道勁風襲來,季眠并未防備,桌上的棋盤被掀飛。一道素白的人影飛身而來,提着那把劍,劍尖浮着一層慘白的白霜,寒氣入骨。
季眠側身閃過劍氣,随手召來黑谳,攜起一股黑煙。
劍未出鞘,就擊得林清也連連後退,最後林清也力竭不敵,半跪在地上,霜降劍落在手邊,她的右手也失了拿劍的力氣。
兩人的目光碰撞,迸發出一些複雜的情緒。季眠看到原主眼中,透露着一些不知名的情緒,手下的力道也松了又松,給林清也一次又一次脫逃,再次進攻的機會。
季眠看着這副情景,整個人都懵了。
她沒寫過,也不記得有這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