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開門,揚起的灰塵撲面而來,争先恐後湧進鼻子中,林雪瑾抵不過它的攻勢,噴嚏打個不停。
院子内已經結滿了蛛網,桌子被蛛網纏繞,倒塌在院子邊上;雜草也已經長滿,蓬勃的生命占據了大半地。
聿城入春比其他地方要早些,屋外日頭正盛。此時院中的梨花已經凋謝,隻剩片片透綠的葉,在陽光下、微風下搖曳着起舞。
林雪瑾看着熟悉無比的院子,眼中流露出擋不住的思念。這是她來到聿城後暫居的地方,原以為隻是個避身之所,卻不料一住便是好些年。
原以為不會對這裡有所留念,卻不想再次回來時,心中的異樣肆起,思念也随之而來。
奔波了幾日,她已經疲憊不堪,來不及處理這些院中雜亂不堪的東西,她此刻隻想倒在床上一睡不醒。
屋子裡也好不到哪兒去,桌上、床上都積滿了灰塵,好在她也不是什麼講究之人,徑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觸景生情,這裡勾起了林雪瑾諸多回憶,在睡去後,她竟然夢到了剛來聿城時的情形。
那時她剛十四歲,從汴州逃離後輾轉到聿城。她流浪過街頭,甚至與乞丐為伍,可為了生存,她不得不如此。
她想不起當被圍在角落踢打辱罵,隻為了護住一口吃食時,自己是如何堅持下來的。好像那些過往隻在夢中閃過,記不清過程了。
後來她撿來一襲大戶人家的小姐丢掉的裙子,憑借着謊話,在聿城的小畫館謀得打雜的活。
……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将林雪瑾從夢中喚醒,她揉了揉眼睛,起身去開門。
來者是隔壁的伍娘子,她提着一籃子囊餅和雞蛋站在門外,臉上的激動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來。
“我聽小五說,今日在來的路上看見了你,我還以為是他看花了眼呢?”
說着,她将手上的東西遞給林雪瑾,“你剛回來,這院子、屋子都一團糟,不如今日到我那兒,給你洗洗塵?”
伍娘子是林雪瑾到這兒後真正意義上認識的人,兩人因一次烏龍相識。
榭槐村因常年旱災,極度缺水。一日裡,伍娘子家缸中水被盜,不剩一滴,因為總是有人家的水被偷,于是她就将目光鎖定了灌滿水缸的林雪瑾。
在天災面前,在資源匮乏的狀況下,再和藹溫柔的人都會因此抓狂,伍十娘為此将林雪瑾鬧得不得安甯。
好在後面烏龍解開。原是她家水缸底破損,這才将水漏得一滴不剩,再加上日曬,便不見水痕。
林雪瑾不計前嫌,将一半水贈給她。後來,她一直記着這件事,常常關懷過甚。
再後來,這裡興修水道,她又救了伍娘子家險些落水的小兒子,自此她對她越發關懷,有時候林雪瑾都有些吃不消。
“不用,路途勞累,我準備歇息一番。”林雪瑾接過她手中的籃子,生怕接得晚些又遭到她一陣唠叨。
“也是,”她點點頭,随後瞪大眼睛,滿眼疑惑:“你那屋子肯定全是蛛網和灰塵,如何睡得下?”
她嘟囔着:“你走了後,又不讓我進去打掃……”
“不然還是等小五回來,讓他給你打掃幹淨?”
林雪瑾連忙拒絕,“不了不了,這點小事,我自己來就好。”
想到這兒,林雪瑾問:“小五上學堂了嗎?我走的那會兒不是說就要去學堂的嗎?”
“去了去了……”
看來也算件好事,那孩子内斂,又有些天賦,好好學日後或許真能作出一番事業。
伍娘子猶豫一番想再次讓林雪瑾去她那兒,可見她一臉疲憊,也沒再說這件事,而是交代她吃些囊飽腹,晚些時給她帶點吃的。
等人離開後,林雪瑾才拖着沉重的腳往屋子裡去。
也不知道沈鳴珂幾人有沒有趕到這裡,她一口一口将囊嚼入腹中。聿城如此大,也不知他們會從何查起,不過眼下重要的是如何将手中的畫藏好。
以沈鳴珂的本事,查到自己或許不是件難事;還有那個她不知是敵是友的人,也不知是何來路。
既如此,她隻能先放下手中事,先解決這次突入奇來的危機。
院子後面便是一片湖,原本這裡是一片沼澤地,即使遭受幹旱也沒有幹涸。後來榭槐村來了位官員,将這片沼澤地改造成了湖,在季雨來臨後引入了水,就此解決這裡缺水的問題。
林雪瑾推開窗望向湖處,月光下水光粼粼,映照着山峰輪廓,雖美卻讓她有些喘不過氣。或許日後便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吧,她關上窗。
撬開床底下緊鋪的石磚,長達三尺多長的盒子費了好些力才拿出來。
盒子上精美的圖案如畫一般,即使經曆了多年的洗禮,仍能看出它的華貴。精巧的鎖将它封住,不禁讓人想象裡面的東西是何等貴重。
拿出鑰匙将盒子打開,她将裡面的畫鋪在地上,即使隻是半卷畫,仍然占據了大片地。
畫上所現與傳言一般,上描一枯井,樹自井中而生,筆直伸出井沿,殘枝數梅花,少女坐于枝上。無數手臂自井中伸出,茂密的發絲纏繞肢上,詭異而又瘆人。而井旁,被捆綁的少女們留着淚朝着井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