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還會給他撿來秋天的黃葉,夏天的花瓣,會給他帶零食,她愛睡懶覺,是學校有名的遲到大戶,為了不給他添麻煩,每輪到他值日的周五,都會提前調好幾個鬧鐘……
過去的點滴,擁擠得望不到盡頭。
原來他們曾經曆過這麼多事。
王煦初怅然。
但其實他倆不過相處了短短一年半。
一年半,高三的第二個學期,她退學了。
毫無征兆,徹底離開。
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拍畢業照。
不僅沒有合影,連畢業照也沒有。
這些年,他虛空地惦記着一個見不着的人,不止一次幻想,如果兩人有機會拍畢業照,會是怎樣的場景。
她個子高,可能被安排到中間的位置,如果是這樣,他一定争取站在她身後,在她頭上偷偷擺出各種搞怪小動作。
拍完班級集體照,她肯定興沖沖拉上他再單獨拍照,或是在班級牌旁,或是在校門前,又或是在郁蔥的香樟樹下……反正隻有他和她,兩人對着鏡頭笑得燦爛。
他甚至都想好了,畢業那天給她準備一份禮物,送她喜歡的棉花娃娃或是漫畫周邊,威脅她,不許忘記附四中的王煦初……
然而這些,統統都是幻想。
永遠不可能實現。
王煦初眼眶酸澀,難受得要命。
不知是什麼東西灌了水發了瘋,從深埋的泥地裡掙紮着破土而出,以為朝天而去,殊不知種子長在深淵,難有重見光亮的一天。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夜深孤獨這種事怎麼想都覺得矯情,他隻是……隻是突然想知道‘Thirteen’有沒有鎖好門。
他是個盡職的店長,怎麼可能為了聽她的聲音而故意打電話?
“嘟……嘟……嘟……”
良久,電話終于接通。
話筒無聲,呼吸輕得幾可不聞。
“是我。”聲線沉啞,王煦初忙咳了一聲,“你睡了嗎?”
李曦純沒有問他為什麼會有自己的手機号碼,好幾秒後才應,“沒。”
夾帶着蟬鳴的嗓音幾不可聞,王煦初以為她站在家裡的陽台,“你在做什麼?”
這一回,李曦純沒作聲了,隻是一直通着電話,也不挂線。
彼此呼吸起伏,王煦初等不到回應,無奈苦笑,“是困了?”
自然也是安安靜靜的,王煦初對着話筒黯聲自語,“給你做的小零食吃完了嗎?”
“過幾天我就回來了,到時再給你做新的。”
“……”
“我在‘Thirteen’主店拿到了新奶凍的配方,說不定你會喜歡。”
“還記得那天我讓你問我,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嗎?”
“我說和咖啡一樣苦,是騙你的。”
“比咖啡還苦,苦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李曦純,我回了四中。”
話筒那頭的李曦純終于有反應,發出短促的氣音。
“以前我常常回來。”
王煦初仰頭望着天空呢喃,“回來找你,猜你在哪裡,在做什麼,跟誰在一起。”
“李曦純,如果,我說如果。”
“如果當年沒有網上那些報道,你還會走嗎?”
也不知道是誰發明了這麼一個詞,讓人生出掩飾懦弱的空洞奢望。如果沒有那件事,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
王煦初拿手機的手微微顫抖,他的得體、周到、理性全是來自過往經驗的産物,唯獨這個問題的答案,始終找不到參照物。
不得已,隻能暫退到現實的對角,遙問當事人。
可惜,那張薄情的底牌,并沒有共情他漫長孤寂的苦守。
“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