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伸手掀開了那圓盆,果然是個掉了底的。
這會兒的日子難過,窮人的多數東西都是循環利用的,比如縫縫補補的衣裳,比如破了的鍋碗瓢盆。
但是這熬了小孩的鍋也能被那婦人拿來種花是祁九清沒想到的。
他甚至大概能猜到這個流程,跛腳婦人大概也覺得膈應,所以先黏上泥土種花種菜,隔些日子洗刷曝曬,修補之後還能賣掉。
他面色扭曲的看了一眼季景淮,季景淮大概能猜出這是什麼東西,安撫的摸摸祁九清的腦袋。
他發現祁九清的頭發柔軟絲滑,觸感微涼,十分好摸,而且被摸的本人好像對摸頭并不抵觸,于是便愈發上瘾起來。
祁九清心道也好,省時省力,遂狠下心來,伸手觸摸那鐵鍋,使用了追蹤之術。
這一追蹤就更讓人驚喜了,婦人願意考慮周全,另備一處位置做“廚房”,卻不願意花大價錢,所以那“廚房”竟然就在此處隔壁,僅僅一牆之隔。
祁九清覺得這兩處房産應該屬于跛腳婦人,平日裡給一些年輕受歡迎的女孩接客用,現如今騰出來生孩子,煮屍油用,讓女人們都去地窖裡擠着去了。
得到了方向,兩人便在臨走前觀望了一下隔壁的地形,季景淮乖乖跟在祁九清身邊,夜幕降臨的同時,兩個年輕人離開了這條小巷,回到了那條煙花地。
到了夜晚,這弄堂裡來往的人便更多了,做苦力活的纖夫、車夫、搬運工等等皆紛沓而至,祁九清不知道他們哪裡來的錢來嫖妓,畢竟大家連生活都這麼困難。
他拉着季景淮逆着人流來到路口,司機把車停在了一個牆角邊,直到祁九清打開了車門,司機才注意到二人已經回來了。
季景淮這才意識到符咒還在生效,他把折的整齊的紙張遞還給祁九清,祁九清接過,捂在手掌心裡,沒一會兒就又遞還給他。
他鑽進車裡對季景淮抿唇一笑:“替你續了個費,下次用,就合掌捂一下,五秒就行。”
季景淮一頓,接過那張微涼的紙攥在手裡,沒一會兒便被自己的手心捂得溫熱。
經此一遭,祁九清在車上的不自在散了大半,他是别人給三分顔色就想試探着得寸進尺的類型,和人混熟了就會原形畢露,于是笑嘻嘻的對司機師傅道:“能先送我回家嗎?”
季景淮等他報完了昆山小區的地址,才去敲他的後腦勺:“你倒是不客氣。”
祁九清無意識的把頭傾向男人的方向,裝出一副兇惡的樣子橫眉對他:“我這大哥連車都不讓我蹭的嗎?”
季老爺哪裡見過這等蠻不講理的惡徒,自然不敢不讓他乘車,連忙讓這大爺坐穩扶好,送他回家去了。
流暢的車頭頂着閉翼跪姿的天使像停在了昆山小區的拱門前。
祁九清想了一路,總覺得帶季景淮這樣的人去那地方不太好,而且季景淮像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全才要跟他一起進的弄堂,故而有種給人家添麻煩的感覺,他連忙下了車:“你快回去吧,家裡人該擔心了。”
這孩子話讓季景淮笑了下,他對祁九清擺手:“你上樓了我就走。”
祁九清心道果然是擔心自己的安全,隻好立刻轉身快步跑進了樓裡。
季景淮倚靠着車門,看着二樓一扇窗亮起了溫暖的燈光,一道人影出現在窗前對他揮手,他看着看着便歎了口氣,竟升起幾分憂愁。
這可怎麼辦?這小孩不僅孩子氣,還有點沒戒心。
不過的确還是個孩子,才二十歲,隻比季燃大兩歲,以後多照看點就好了。
司機看着季景淮的笑,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少爺,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回公館吧。”
司機也是跟了季景淮很久的老人了,他看季景淮心情好,想起祁九清,不由得笑了笑:“這祁先生也是個有意思的人,難得見這麼熱忱的年輕人了。”
季景淮聞言揉了揉額頭,還是沒壓住揚了一晚上的嘴角:“是挺有意思。”
而公寓裡面。
回到家的祁九清目送車子離開,伸手要脫下外套,一掏兜,卻拿出一條黑色絲織手絹,伸開一抖,便見邊角上繡着金色暗紋,燈光之下流光溢彩,能看出是連綿山川的模樣,離近了還能聞到淡淡茉莉味。
他先是一抖,突然想起了季景淮這個名字好像在付曉齊那兒聽過,而後又是一愣,目光重新聚焦回手絹上。
祁九清:?
壞了,怎麼還順手牽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