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九清看着他,男人原本周正的面孔變得猙獰,那留情的眼眸也布上血絲,他質問自己的樣子讓祁九清覺得有些可笑,不知道此人作的什麼感想,分明是他自己取胎煉屍導緻一對母子含冤而死,怎的債主找上門來反而怪起他來了,雖然這小鬼的确是祁九清詐劉漴的幻境,但就憑他對此人厭惡之極,他就想讓這男的多吃一些苦頭。
兩人面對面對峙着,而于秋婳卻隻是坐在那裡不言不語,她看不見仍舊努力往劉漴褲腿上爬的小鬼,卻仿佛也看不見自己的丈夫和祁九清,祁九清不知道她又陷入了什麼回憶裡面,偌大的客廳一時間隻剩下劉漴的鬼叫聲,然而很快,一道微弱的女聲低低道:“離婚吧。”
劉漴以為自己聽錯了,傻站着問:“啊?”
于秋婳擡頭,看着她最愛的那雙眼睛重複:“離婚,就算你抹黑我也好,我要離婚,孩子要跟我。”
劉漴蹭蹭兩大步邁到她面前,也不怕揪着他褲子爬的小鬼了,他面上因為生氣而泛起可怕的紅色,一拳砸在了于秋婳耳邊的沙發靠背上,祁九清被他這要打人的氣勢吓了一跳,于秋婳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劉漴一副再說一遍就讓人歸西的氣勢,壓抑着沖天的怒火,溫柔的哄他聽話的愛人:“秋婳,别鬧好嘛,我知道你一時生氣,但這真的不是我做的,你這樣我真的很傷心,你怎麼能冤枉我呢?”
低沉又冰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吳峰一來就聽見這麼兩句話來,一時間喜怒交加,他要笑不笑的冷嘲熱諷:“冤枉你又能怎麼?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讓我妹妹冤枉。離,今天就離。”
一直冷靜的于秋婳看到她表哥,終于紅了眼眶,吳峰可還沒見過她這副忍着眼淚的模樣,慌亂的手腳難安,他向祁九清眨眼,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軍隊出身的吳峰一來,祁九清莫名的多了很多底氣,他一闆一眼的開始“告狀”:“我昨天看茜茜的時候就覺得于小姐的狀态很奇怪,我推測是還有什麼不好的手段用在了于小姐身上,但你說于小姐婚後一向精神不佳,我就以為是感情不和,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但是今天下午見到劉先生之後我就覺得還有再探查一下的必要。”
倘若劉漴是一個普通的、不愛老婆的男人,祁九清可能真的不會一定要去細查,但是今天一見面對方臉上布滿的笑就讓他不得不警戒起來了。
那笑可太熟悉了,他以前接到的任務委托中難以避免的和一些同修、政商打交道,他們之中處于灰色、黑色地帶的人裡大多數臉上都喜歡帶着這種笑容,虛假又自傲,僞裝的善解人意,卻依然掩蓋不掉那底下刻入骨髓的輕蔑,那是他們自視高人一等、掌控一切之心的外在顯露。祁九清對這種人都會留一份心關注,因為他們自視甚高,且往往有極強的好勝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所以很輕易就會嘗試規則之外、常人不敢輕動之物,到了最後十有八九都會變成危害社會的通緝犯。
劉漴就是這麼一個人,他看着老實又正氣,交談的過程中喜歡充當和事老,但他對家人的掌控欲高到離譜——他不允許茜茜留宿他的住所,卻肆無忌憚的出入茜茜的房間,他言語之中都是在體貼于秋婳,卻以關愛之名禁止她出門工作、社交,他甚至潛移默化的在更改于秋婳的飲食起居和喜好。
控制的手段有很多,比如那雪花膏。
祁九清道:“這個雪花膏,于小姐說已經用了四年,都是劉先生送的,可我打開它一聞,卻聞到了淡淡的屍油味,這雪花膏被人有心的添加了濃郁的花香味,屍油也許是隻有一點點,淡的幾乎聞不見,即便如此也給我吓了一跳,我心說這怎麼可以給人用呢?”
吳峰眉頭從“屍油”二字出現就皺的死緊,他恨恨的盯着劉漴,看着恨不能要把他吞吃入腹,劉漴最受不了他們看他的這種眼神,張口就要說什麼,祁九清眼睛一眯,小鬼嬰就把自己的兩隻小手放進劉漴的嘴裡,咧着嘴無聲地笑,劉漴下了狠勁的咬,那柔軟的手卻變得似鋼鐵一般堅硬。
祁九清滿意的點點頭,又瞪大他那無辜圓眼,哀痛的演着:“吳大哥你有所不知啊!那屍油可是頂頂的害人東西,制作這個東西,必須要取七月流産的胎兒于鐵鍋之中文火熬煮三天三夜,才能提取出那麼一丁點的油,您說這玩意兒慎不慎人,聽着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屍油對人的危害更是大得很,他們邪修管這個叫下降頭裡的‘屍油借運’,借不借運的我不清楚,但像于小姐這樣,被騙着用了很多年的就會心中郁結、代謝紊亂、呼吸急促、感染病菌,這東西不僅會讓人腦子變糊塗,這屍油裡的成分還含毒,用久了會産生幻覺、像鴉片一樣叫人上瘾!多惡毒的心啊!竟給自己的妻子用這種東西。吳警官!你可要主持公道啊!”
吳峰聽得呆在原地,他還一直以為婳婳性情大變是因為結了婚、因為太愛劉漴卻得不到對等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