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次見到吳峰時,已經是當天晚上,高大的男人口中叼着一根香煙,帶着一身濕漉漉的寒氣進了門,祁九清正在值班室裡當看大門的吉祥物,隔着一層玻璃對他招了招手。
他看着吳峰把發潮的外套挂好,去門口抖幹淨了傘上的雪,祁九清有點激動的跟着跑出警局大門:“下雪了!”
吳峰把手揣進大衣裡取暖,像看傻子一樣看他:“下個雪你激動什麼?”
祁九清跟他們這些沒童心的古代人沒話解釋,隻是無語的反問吳峰:“你表妹那邊還行嗎?需要今晚過去不?”
吳峰看着這小子的頭頂,這才意識到祁九清在警局待到這會兒是怕他找不着他。牙尖嘴利的鐵血警官少見的噎住了,他心虛的擡手捏了捏祁九清的加絨衛衣,良心微痛道:“不着急,先帶你買件衣服去。”
大學生虎軀一震,略帶遲疑的開玩笑道:“請我的?”
吳峰撐開傘打在他頭頂:“當然是記賬的。”
盡管是記賬要還錢的,祁九清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畢竟在2025年,也很難碰見幫着陌生人租房買衣服的人,沒想到一個人掉到1924了還能有這種待遇。他悄悄擡頭看了吳峰一眼,心想:大概是大學生清澈愚蠢的氣質真的會讓警官這種成熟人士看了就擔心吧。
成熟人士懶得操心小屁孩的那點小心思,他看見祁九清那一身就覺得四處漏風渾身發冷,直接在商場裡買了兩件大衣和好幾包替換衣物,等兩個人從商場離開時,甚至還有一頂毛氈帽頂在祁九清腦袋上。
他抱着好幾包的東西看着撐傘的人:“大哥,你買這麼多,最後都是我要還的,而且我們要走回去嗎?”
吳峰緩緩吐出一口煙霧,一副終于順眼了的樣子:“都是給你買的,又不是用在我身上——司機差不多到警局門口了,你怎麼年紀輕輕的一副很虛的樣子?”
祁九清:......
吳峰:“明天九點來接你,家裡等着。”
雖然确實很感謝你,但還真是謝謝你了哈。
太陽完全落山的時候,灰蒙蒙的天蓋下白雪漸稀,一場積不起的小雪很快便過去了,但随之而來的便是冷冽的寒風。
祁九清拜别了吳峰和司機大哥,進樓前還是遺憾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他隻會看星象,看天氣這種實用的東西倒是聽長輩講過,可惜電子器械迷了雙眼,他壓根沒好好學。如今面對着時常發灰的天和罷工了的手機,他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客廳比早上離開時更溫暖,祁九清不想受凍,但又不會保留火種,隻好填了點硬木柴在裡頭讓火不熄滅,然後在壁爐周邊貼滿了符咒———可以在火快燒出來的時候叫他回來。
這畢竟是人家的房子,祁九清不想破壞。
由于火燒了一天,客廳的溫度顯然比卧室更加舒适,祁九清在沙發上躺了會兒便很快驅散了雨雪天的陰冷,他幹脆抱了被子枕頭出來,窩在沙發上睡。沙發不算小,勉強裝得下一個祁九清,他關了燈,被子包裹住微微蜷着的身子,隻剩眼前一塊溫暖明亮,能讓他安心一些。
伴随着噼啪的柴禾聲入睡其實是讓他陌生的感覺,但這個一切都陌生的世界裡,私密的空間和溫暖火堆都使動物輕易的放下了防備。
祁九清被鳥叫聲吵醒的時候,刺眼的天光正毫無阻攔的照在他身上,他這才發現昨晚忘記拉窗簾。門前的一棵桂樹上站了一排的麻雀,眼見有新鳥還要落下,其他已站定的雀們左右橫跳的讓位子,時不時還爆發一陣交流。
被吵醒的祁九清:“......”
餓了,吃烤鳥吧。
吳峰早上緊急被喊去警局,隻好派了司機去接祁九清直接送到于秋婳家裡,結果還沒進門就正好看見一步三個哈欠的祁九清。
吳峰:“?”
吳峰看着這個車門也不關就閉着眼睛往前走的孩子,困惑道:“他沒睡?”
司機下來湊到雇主耳邊悄悄道:“聽說是早上六點不到就被鳥叫吵醒了。”
吳峰這個每天早上六點起床跑步的健康警官不是特别理解百年後的年輕人,然而看着祁九清的确困得暈頭轉向的樣子他又說不出什麼不中聽的話,遂立刻帶着祁九清進了小妹家裡,早點辦完事早點放他回家。
吳峰的小妹于秋婳是個看起來弱柳扶風的女孩兒,她臉型線條圓潤,面相看着應該是有福氣的,可結合略有凹陷的雙頰卻發出一絲清苦味兒。祁九清進門的時候剛好遇見她下樓,于秋婳手裡還端着要拿下樓的餐盤,吳峰發現她往日裡舒展的眉眼帶了愁容,于秋婳見到兩人進門連忙收拾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一個強打出朝氣的笑容來。
“大哥,你來了!”于秋婳快步跑到兩人面前,把餐盤放在桌子上,請兩人落座。
吳峰伸手介紹:“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祁九清,你可以詳細講一下情況。”
祁九清禮貌的笑了笑,從大衣外套裡掏出雙手和一個小筆記本一支筆——這是公寓主人留下的财産,吳峰特批他使用了。
于秋婳不可避免的又露出一絲憂愁的樣子,但礙于平日疼愛她的大哥在場又很快變化表情:“大概是一周前吧,我發現家裡總是有奇怪的聲音,咕咚咕咚的,我以為是水管老化之類的問題,沒有管它。”
“結果兩天後阿姨說好好的花瓶突然爆炸了,她說不是摔在地上碎掉了,是直接在桌之上炸開了……我知道自己平時就總是疑神疑鬼,所以沒有親眼見到的我不太信,隻以為是阿姨的孩子來家裡玩不小心打碎才找的借口,所以也沒把這件事放心上。直到兩天前......”
“上周茜茜和棠棠去了姥姥家裡,他們姥姥姥爺很慣他們,不催他們吃飯睡覺,會陪他們玩到很晚,每次回來之後都有很久會裝睡騙走我又偷偷爬起來玩。現在想想真是後怕,還好他們兩個睡得晚......可是自從茜茜被刮傷之後就一直在反反複複的低燒。我本以為很快就會退下去,沒想到兩天了還沒有效果,隻好從醫院回來請了醫生在家裡專職照顧。她才四歲,這兩天吃的東西越來越少了。”
吳峰皺眉:“你不是跟我說沒多大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