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不住的是霧,掙不開的是梏。
花在霧裡看不清,人在梏裡出不去。
霧無影無蹤,梏無處不在。
**
危肆:“……”
卞蕪:“……”
辜憐:“……”
這離奇的靜,被一些細小的裂痕聲打破。
危肆手邊那節玉白色的笛子,忽然猛烈地震動,然後“咔嚓”一聲,裂開了。
“碎,碎……碎了!”卞蕪手足無措:“吾骨笛,吾骨笛怎麼會碎呢?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危肆卻像沒聽見卞蕪的驚呼,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沉縛一開始創作危肆時,就毫不猶豫地選擇藍眸。
因為她覺得藍色的眼睛無論在哪種神情下都是溫柔的。
但她好像錯了。
此刻,她對上危肆那雙藍色的眼睛,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柔。他的目光意味不明。
沉縛被盯得發毛。
危肆似乎真的在思考她那三個字的真實性。
沉縛慌了,她好像被危肆無形的網住,一陣窒息感湧在心口。
心髒處,又傳來刺痛。
沉縛被逼得無處可逃,慌亂錯開視線,她急需一些其他的來纾解現在的自己。
她順理成章的撿起斷成兩節的笛子:“吾……吾骨笛?不,不是我弄壞的吧?”
話題的生硬轉移,并沒有打破宮殿内詭異的寂靜。她自己竟有些莫名的心虛:
“這東西自己無緣無故莫名其妙地裂開。”沉縛垂着頭。
危肆移開眼不再看她,伸手接過笛子,聲音嘶啞:“你好好休息。”
他撂下這句話,朝宮殿外走去。
**
殿内隻剩下他們姐弟。
“你瘋了!你知道什麼是愛嗎?你……瘋了嗎!”辜憐被吓得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
“是讓你教會他懂得愛,你怎麼一上來就告白。”辜憐猶豫了一下:“他是虛拟的,甚至是你創造的。”
“我知道。”
她這才正經起來:“唉,我剛剛不是想着要教會他懂得愛嗎?我就試試直給能不能行……但現在看來好像不行。”
“不光不行,好像還将人吓得不輕。”沉縛心想。
直給,好一個酣暢淋漓的直給。辜憐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他姐姐的直給簡直是“空前絕後”!
“姐,我知道這麼多年你從沒談過戀愛。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一看就知道,你穿越之前的言情小說沒仔細閱讀。哪有人一上來就我愛你的?”
“我知道了,”沉縛不好意思地撓撓鼻子:“等明天我去道歉。”
辜憐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沉縛疲憊不堪:“算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沉縛的倦色遮掩不住,除了累,還有她的半顆心,時不時地牽扯着疼。
辜憐望向沉睡的沉縛,心裡不免有些擔憂。
為什麼沉縛創造的遊戲人物不懂“愛”,為什麼她還得從小說裡找“愛”,為什麼她一上來就說那三個字。
因為,她好像生來就缺了感情的那一竅。
也許是因為童年的悲慘,讓她感知情緒的機能受損,她似乎無法理解“愛”。
“愛”在她這裡就是冰冷的文字,一個筆畫為十畫的漢字。
讓沉縛去教别人懂得“愛”,還是在這麼荒誕的世界裡,辜憐覺得有些天方夜譚。
不過……直接讓危肆愛上他姐姐不就好了。
這樣,危肆既懂得了愛,他姐姐也不用費勁巴拉的去教人。
一舉兩得!
辜憐不禁為自己的機智,而浮起一絲驕傲。
然後帶着驕傲,撲棱着翅膀在宮殿裡亂飛。最後,在要出宮殿時,狠狠撞上一堵無形的牆。
“哎喲——”他扶着額頭一臉不可置信:“怎麼回事?”辜憐不死心,又卯足勁往外撞,結果每次都被重重地彈回去。
撞了五六七八次後,他終于知道這門口有一層結界,出不去外面也看不見外面。
**
“危肆,怎麼辦啊,吾骨笛碎了。”卞蕪顫顫巍巍地捧起那兩節笛子,面上極其恐懼。
吾骨笛,是絕不可能碎的。
“卞蕪。”危肆輕拍他的肩:“安靜。”又示意他站遠點。
危肆手一揮,結界将沉縛他們隔絕起來。随後攤開手中的吾骨笛。
兩節骨笛被術靈虛拖起,星辰般的光點将它們纏繞。危肆催動着術靈,牽引着吾骨笛飄向他。
他展開的掌心漸漸收攏,吾骨笛也随之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他的心髒處。
危肆的左手撫上吾骨笛,似是在安撫。指尖來回在笛身滑過:“沒事了,沒事了。”
吾骨笛像是聽懂了,不再焦灼地翻轉,乖乖的任由他擺弄。
然後,他突然猛地将吾骨笛狠狠朝心髒按下,口中的咒靈也越念越快。
才靜下的吾骨笛,又惶恐不安地翻騰,迫切地想要沖破危肆的術靈。
刹那間,雷聲滾滾。
周遭生機勃勃的奇花異草,在這兩股強大的相沖的力量下,急劇枯萎,黑色陰冷的霧氣迅速席卷而來。
“卞蕪!”危肆沖身後的人一喊。
卞蕪被吓得哆嗦,顫抖着手,嘴裡咕噜着咒靈。
手成爪狀,将術靈團成球。大球分散成無數小球,小球一個接一個的撞上黑霧,冷氣被一次又一次沖散。
一時間,咒聲四起。
血腥味四溢。
危肆胸口處蔓延出血色。血滴成線,繞上吾骨笛,滲透進裂縫。
笛子周身的血,愈滾愈多,最後懸浮在半空,成了一小片血海。
血像浪一樣湧起,将吾骨笛淹沒。
卞蕪撐不住了,眼前一片血紅。
模糊中他看見——危肆半跪在地上,捂住心口,右手并攏,術靈從男人的指尖溢出,他還在不斷地催着血往外滲。
卞蕪暈過去時,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
危肆瘋了。
玉白的笛子被染成血紅,在血浪裡起起伏伏。
白裡滲紅,血液強牽扯着笛子粘合。
吾骨笛還在排斥,拼命朝反方向掙紮。
随着一小滴血緩緩停在它的斷口處,它忽然頓住了。
是記憶中的血,僅此一滴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