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屏氣凝神，目不轉睛盯着杜影，“道長。”

“我被……野鬼纏上了。”

丹明發現林玉的神情很不自然，而且一直看着自己的左手邊。丹明順着林玉的視線看過去。是一尊神仙石像，石像前香煙冒着煙氣，絲絲縷縷彎彎繞繞往上爬。

“還請細細說來。”

林玉微張着嘴，右眼一滴淚滑下來，“那日我送杜影下葬，下山時不幸摔了一跤，磕破頭，瞎了眼，之後就總是看見杜影。但是他不是杜影，隻是長得一樣，他絕對不是杜影。”

林玉望着杜影冷漠的臉，杜影亦望着她。

日薄西山，餘晖穿透桂花樹的枝葉，斑駁散落進廂房裡。

杜影在斑駁的餘晖裡似要消失，林玉霍地站起身，身子笨重便用手撐着椅柄，另一隻手攥緊起來緊在胸前。

“我又看見他了。”

丹明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林玉面前，伸手時候猶豫地停滞了一下然後接着伸到林玉的鬥笠上将面紗放下來。

林玉腿軟得坐回到椅子上，她這些日子本來是長了不少肉的，可這兩日的夢魇又讓林玉整個人消瘦下去。

她現在好比外頭開得零零碎碎的桂花，在風中淩亂凄凄無所依。

“不看他會不會好些。”丹明反應過來自己的舉動唐突了，即刻退回去。

面紗放下來，杜影的身影模糊，林玉整個身子軟下去，獨獨眼睛僵硬地無法合上。

“林玉，帶我回家。”杜影朝着林玉徐徐而來，林玉眼中那個模糊的身影漸漸放大。

林玉往後邊躲，後背靠在椅背上，冰冰涼涼的感覺透過了層層布料。

“你不是杜影。”

“我是。”

“你不是。”

“林玉！不要理會他。”丹明的聲音像是被一口大缸罩住，在林玉的四周回蕩。

“道長，你信我麼。”林玉起身，穿過杜影，腿一軟跪倒丹明跟前。

丹明上前去扶。

沙沙－－

門口的桂花樹樹葉被風吹得簌簌顫抖，葉子掉落一地，還有些落在兩個掃水的小童身上。

丹明扭頭看向外邊，天色暗下來，天的一邊是黑壓壓的一片。

“看來是個惡鬼。”丹明眉頭緊鎖，喃喃道。

杜影自始至終都隻盯着林玉，對于丹明完全不放在眼裡。

“帶我回家。”杜影慢慢逼近林玉，兩個眼睛像兩把刀子插在林玉身上。

“道長，如何能夠将這惡鬼斬除！”

林玉發狠道，不自覺拽着丹明的衣服，不得不說，真的瘋了。

林玉的理智所剩無幾，被折磨着實在是難熬。

丹明彎腰扶起林玉，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很快又後退兩步，“這些先放在一邊，眼下最重要的是得先讓你好好休息。”

“除去惡鬼需要準備些東西，這個你先拿着。”丹明從袖袋裡拿出一支桃木簪子，“這簪子雖看着簡陋，卻能暫時保你入睡安穩。我算個日子，到時候去到你府上為你除去惡鬼。”

“表哥真有神通？”林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不住起身，激動道。

“不算神通，不過幫你還是綽綽有餘。”丹明沒有多問其他，畢竟與林玉的身份不似從前。

還是，就此打住。

林玉握緊了桃木簪子，心中無限感激，自她與杜影接觸以後，與這位哥哥就少了聯絡。

那日大婚，林玉沒想到謝卻會來，他不僅來了還帶了很多賀禮其中許多良田商鋪。

真就跟親哥哥一樣，而自己的阿兄……

林玉用哭腔回了一聲多謝，丹明輕輕笑了笑，“不必如此生分。”

“不知這幾日道長可都在觀裡。”林玉收拾收拾情緒，冷靜下來詢問。

丹明：“都在。”

林玉想了想，“那不如，我直接來這借住幾日，為杜影燒香祈福，也好去去晦氣。”

丹明沉吟片刻，微笑着說好。

隔天天還沒亮林玉馬不停蹄上山入觀。

昨夜因為丹明給的桃木簪子林玉難得睡了一個好覺，就是梳妝時候銅鏡裡又出現了杜影的身影。上山祈福不必裝扮，林玉便隻是用那隻桃木簪子将長發半束。

杜影目光呆滞，落在空蕩蕩的梳妝台上。

林玉出門的時候，翠螢扶着沐媱出來，沐媱看上去豐盈不少，小臉圓潤可人。

“夫人，怎麼突然出遠門的樣子。”沐媱疑心地轉溜眼睛，掃過門前三兩馬車。

“我，總是夢見家主，想着是他太冤枉了死不瞑目所以總是找我哭訴，我也心疼，不如上山給他祈福，讓法師給他超度。”林玉說得動容，微微蹙着眉，眼角的眼淚要掉不掉的。

沐媱一聽呼吸的幅度大了些，面上慚愧，“三郎太冤枉了，那不如妾身在府上也設置佛堂，為他燒香。”

“也好。”林玉颔首道。

沐媱心下一喜，如此一來就能管賬了。

“把她趕出去。”

林玉整個人一愣，這一聲明顯帶着怒意，這個野鬼為什麼這麼執着把沐媱趕出去。

林玉頭上那隻桃木簪子毫無征兆斷成三截，墨發如瀑披散下來，杜影從大門口上走走下來，目不轉睛，神情憤怒，“該出去的不是你，你必須待在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