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想請郡主去一畫坊看看,那裡有我們要的東西。”
“先生要買畫?”解玲珑剛從激動中緩過來,這才想起他們是來尋靈感的。
阙蘭因一邊引路,一邊說道:“陛下上月召見過長公主殿下,想是特意請她作畫,以确定公主府将來臣心,亦是相護之意。市井之畫更富蒼生百态,畫蒼生,避私愛,方為穩妥,祝新婚,表示願同萬姓行臣意。去坊裡買來幾幅,給郡主參考參考。”
解玲珑仔細一想,母親将這個任務交給自己的時候,特意提過阙蘭因,本覺得母親應是欣賞她的賞畫才能,如今看來,母親并非兩耳不聞窗外事,其間暗藏玄機她看得清楚,才會讓阙蘭因來幫忙斟酌。
“好。”解玲珑收斂了少女心性,随着阙蘭因向前走,看着她的背影,非同一般的信賴與安穩冒上心頭。
來到的畫坊喚作因塵坊,擡眼望去,雖同其它畫坊一般布局。可解玲珑觀察敏銳,又出身貴闱,一下子便認出來,這畫坊用的是防潮的貴重木材,與他家截然不同,不像是尋常商戶用得起的。看來,她便是此市的頂頭畫坊。
阙蘭因帶她進了坊間,迎出來的老闆穿一身普繡長袍,樸實無華,雖是低眉順眼,殷勤恭維,仍不掩高雅氣質。解玲珑覺着,阙蘭因貌似和他很熟,眼神間總有不經意的交流。
解玲珑環顧四周,這裡不像其它家那般将畫裱好,放在堂中,吸引客人目光,反而将畫卷起來,一卷卷分類插在竹筒裡。
“老闆,你這裡賣的是什麼畫?”
老闆笑道:“那要看姑娘想要什麼畫?”
解玲珑不解地望向阙蘭因,阙蘭因連忙上前,悠然叙述道:“要芸芸衆生,千态拜貴,左右臣服,上下皆樂。”
太子立妃,受萬千矚目,萬般敬仰;儲君正位,受百姓臣服,上下同樂。
阙蘭因描述得很準确,卻又仿佛含着另一種意味,解玲珑也道不清,隻能糊裡糊塗地看着老闆去裡屋取畫。
在這間隙,許多買家陸續進店,大多是平民裝扮。老闆不在,也沒有一個人離開,而是耐心在店裡等候,似乎已成規矩,看來是常客。這些人沒有四處張望,卻是低頭小聲交流着,看不清他們臉上的神情。
身形扁瘦的人道:“聽說換了個老闆,你上次來過,怎麼樣?”
頭戴皮帽的夥計笑着說:“可比之前那個精明多了,放心,放心。”
旁邊一人又說:“你家主子這次又換什麼口味了?還是上次那種麼?”
皮帽夥計說:“最近老爺查得緊,公子拿不出太多錢,這次就帶了幾兩,那般美圖,嘗不起。”
瘦子嗤笑道:“短淺了,短淺了,這等佳品過時不候,晚了就沒了,學學我家公子,該出手時就出手。”
這一言引來唏噓不斷,可突然又安靜了下來。
解玲珑愈來愈覺得奇怪,難道這就是民間交易畫的手段,什麼畫值得這麼多人競争。
阙蘭因小聲說:“郡主,畫來了。”
解玲珑轉身,隻見那個老闆取來三卷畫,朝她們說道:“姑娘,按照您的要求,店裡隻剩這三卷畫,都包走嗎?”
“打開我看看。”解玲珑此言一出,那些客人全部驚訝地朝她望來,感覺特别不可思議。
解玲珑也感受到四周詭異的目光,但她仍選擇抽出一幅畫,拆開纖繩,一幅萬生銘拜圖悄然展現。畫技算不得高超,卻是頗有靈氣,融市井氣息與畫雅于一體。
再仔細一看,輕輕一嗅,有些不對勁。
阙蘭因笑着将一包銀子交給老闆,又拿過剩下的兩幅畫,說:“這三幅畫我們要了,還有客人候着呢,就不打擾老闆做生意了。”她禮貌地朝那些客人欠身。
接着,便示意解玲珑出坊,見她面露疑色,遲遲不動,阙蘭因将她手中的畫快速卷上,拽着她的手肘就往外走。
剛出門,解玲珑突然反應過來,女子的敏感讓她不自覺去推開阙蘭因。阙蘭因一個踉跄,向後跌去,被一人穩穩扶住肩軀,回身一看,是個帶着蓑笠的男子,透着一股陰冷氣息。
隻聽得蓑笠之下傳來深悶的聲音:“你們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