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楓晚的工作室一片死寂。

電腦屏幕上，林啟發來的視頻定格在最後一幀——兩位母親躺在相鄰的病床上，手牽着手，嘴角帶着詭異的微笑。視頻隻有三分十七秒，沒有聲音，但足以看清她們嘴唇蠕動的口型："保護...孩子..."

"她們是同時死亡的。"時霁站在窗前，背對着俞楓晚。陽光透過他單薄的T恤，勾勒出脊椎的輪廓，像一串即将斷裂的念珠。"官方記錄說我媽媽比你媽媽晚走了兩周，但那是僞造的。"

俞楓晚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視頻裡母親的面容比他記憶中更加憔悴，但眼神卻異常清明。她對着鏡頭說了什麼，然後從枕頭下拿出一個信封塞到時霁母親手中。

"視頻誰拍的？"

"307病房的監控。"時霁轉過身，眼下挂着濃重的青黑，"我黑進醫院系統找到的原始文件，日期被篡改過。"他走回桌前，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看這裡——"

屏幕分成兩半，左邊是視頻畫面，右邊跳出一份電子病曆。俞楓晚眯起眼睛，病曆上母親的生命體征記錄在某個時間點突然變成直線。

"你媽媽實際死亡時間是2017年11月3日淩晨2點15分。"時霁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媽媽是2點17分。而這段監控顯示的時間是2點10分到2點20分。"

俞楓晚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闆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你是說..."

"她們是同時被謀殺的。"時霁點開另一個文件，"這是當晚的值班記錄。護士站空崗了整整二十分鐘，剛好是你爸爸來'探視'的時間。"

俞楓晚的胃部絞緊。父親确實在母親葬禮上表現得出奇冷靜，甚至能精确安排每個流程的時間，仿佛早有準備。

"證據呢？"

"在這裡。"時霁從背包裡取出一個密封袋，裡面裝着兩縷用紅線綁在一起的頭發，"你媽媽留給我的。她說...如果有天我遇到危險，就把它交給你。"

俞楓晚接過密封袋。頭發一黑一棕，明顯來自兩個人。袋子背面用極小的字寫着："給小晚和小霁，真相在光與影的交界處。"

"什麼意思？"

時霁搖頭："我猜了六年。"他指向工作室的模型展示櫃，"直到上個月看到你的'光之折痕'系列，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俞楓晚的成名作"光之折痕"是一組利用自然光線變化創造動态空間的建築模型。其中最特别的一個裝置，隻有在特定角度的陽光下，才會在牆面上投射出隐藏的圖案。

"媽媽的設計專利..."俞楓晚突然明白了，"她是不是把什麼信息藏在了建築結構裡？"

時霁的眼睛亮起來："我就知道哥哥能懂。"他調出一張圖紙，"這是你媽媽最後一個作品，海濱療養院的原始設計圖。看這個通風系統的結構——"

圖紙上的通風管道布局異常複雜，形成了某種近乎藝術品的幾何圖案。俞楓晚一眼就看出這不符合常規設計邏輯。

"我查過了，"時霁繼續說，"實際建成的療養院簡化了這個設計。但你猜怎麼着？"他的手指停在圖紙某個角落，"這個原始版本被注冊成了獨立專利，授權人是你，不是俞城。"

俞楓晚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母親确實在臨終前提及過"專利"，但他以為那隻是病中的呓語。

"專利号呢？"

"被加密了。"時霁調出一份模糊的掃描件，"我在俞城保險箱裡找到這個，但關鍵部分被墨水塗掉了。"

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林啟的名字跳在屏幕上，俞楓晚剛接通，就聽見好友急促的呼吸聲。

"楓晚！秦世剛才帶人闖進工作室，搶走了文化中心的所有備份圖紙！"背景音一片嘈雜，"他們還...等等...操！我電腦被遠程格式化了！"

"冷靜點，說清楚。"

"有人黑了我們的系統！"林啟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所有項目文件都在消失，一個接一個...蘇夢的電腦也..."

時霁已經撲到另一台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飛舞："是病毒！正在通過局域網傳播！"他猛地拔掉網線，"太遲了，主服務器已經感染了。"

俞楓晚的工作室在十分鐘内陷入癱瘓。所有設計圖紙、客戶資料、項目進度表——五年來的心血變成了一堆亂碼文件。林啟沖進來時，蘇夢正抱着空蕩蕩的硬盤哭泣。

"是秦世幹的！"林啟一拳砸在牆上，"他剛發了聲明，說我們涉嫌抄襲他的設計理念，要起訴我們違約！"

俞楓晚的血液結冰。文化中心項目是工作室的生命線，如果違約，他們不僅要退還巨額預付款，還要面臨行業封殺。

"等等..."蘇夢突然擡頭，"時霁學弟呢？"

俞楓晚這才發現時霁不見了。工作室後門虛掩着，地上掉着一張紙條：「哥哥，等我兩小時。——S」

"那小子有問題。"林啟陰沉着臉，"我剛收到IT部的報告，病毒是從一台未登記的設備接入的，時間恰好是時霁今天來工作室的時候。"

俞楓晚搖頭："不是他。"

"你怎麼确定？他可是俞城的繼子！"

"正因如此。"俞楓晚拿出時霁給他的密封袋，"他比任何人都恨我父親。"

兩小時十七分鐘後，時霁回來了。他臉色慘白，右手纏着滲血的繃帶，但眼睛亮得吓人。沒等衆人質問，他将一個U盤拍在桌上。

"秦世和俞城的所有往來郵件，"他喘息着說，"包括指使黑客攻擊的證據。"他指向林啟，"你電腦裡的文件能恢複80%，我已經聯系了雲備份服務商。"

蘇夢倒吸一口氣："你的手..."

時霁把手藏到背後："沒什麼，取U盤時遇到了點小麻煩。"他轉向俞楓晚，"更重要的是，我找到了這個。"

U盤裡最後一個文件夾标注着"光之折痕"。點開後，是一系列海濱療養院的施工照片。時霁放大其中一張："看這個通風口的實際構造，和設計圖完全不一樣。"

照片上的通風口呈放射狀，像一朵金屬向日葵。俞楓晚立刻認出了母親标志性的設計語言——她總喜歡在功能性結構中隐藏藝術元素。

"這是..."

"密碼。"時霁調出專利局的搜索頁面，輸入一長串數字，"你媽媽用通風口的排列組合加密了專利号。"

搜索結果跳出來時，整個工作室鴉雀無聲。屏幕上顯示着一項名為"動态光構"的專利，注冊于母親去世前一周，授權人是"俞楓晚（監護人：沈清）"。

"沈清？"林啟疑惑道，"這不是..."

"我媽媽。"時霁輕聲說，"你媽媽把專利監護權交給了她，而不是你爸爸。"

俞楓晚的視線模糊了。專利文件顯示，這項技術是一種革命性的建築采光系統，預估市場價值超過九位數。而父親這些年一直在法庭上聲稱母親沒有留下任何有效遺囑。

"還有更精彩的。"時霁點開一段錄音。

俞城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沈清那個賤人居然把專利轉給了小晚...必須在她死前逼她改過來...秦世，你去準備兩份不同的遺囑，我明天帶去醫院...」

錄音日期是母親去世前一天。

"這是謀殺證據。"林啟震驚地說，"足以讓俞城坐牢了！"

時霁搖頭："還不夠。我們需要原件，而它藏在——"

"海濱療養院的通風口裡。"俞楓晚接過話，"母親把真正的遺囑放在了實體建築中。"

時霁露出贊許的微笑："哥哥真聰明。"

蘇夢突然舉手："呃...我剛查到，海濱療養院下周就要拆除重建了。承包商是..."她咽了口唾沫，"俞氏集團。"

一陣沉默。俞楓晚和時霁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同時開口：

"今晚就去。"

夜幕降臨時，俞楓晚把車停在療養院後門的樹叢中。這座曾輝煌一時的建築如今荒廢已久，外牆爬滿藤蔓，像具巨大的骷髅。

"安保系統還在運行。"時霁檢查着監控攝像頭，"但我知道一條路。"

他帶着俞楓晚繞到西側圍牆，那裡有個被灌木掩蓋的缺口。時霁的動作異常熟練，仿佛已經演練過無數次。

"你以前來過？"俞楓晚低聲問。

"很多次。"時霁的聲音在黑暗中飄忽，"我媽媽最後的日子就在這裡度過。"

他們潛入了三樓的307病房。月光透過髒污的窗戶，照出兩張鏽迹斑斑的病床。時霁徑直走向靠窗的那張，跪下檢查床底。

"通風口在這裡。"他招手，"但需要特殊工具才能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