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放在枕邊還隻是自己一個人的心事,可眼下被憐心看見了,程念姝又有些羞澀起來了,她将羽毛放在裡側,過了一會,又拿帕子蓋上了。
忙完了,她才轉頭看向一直默默地瞅着自己的憐心:“憐心~”
憐心也學她嬌嬌地喊:“小姐~”
須臾,憐心掀開自己的被子,過來牽住程念姝的手。
程念姝幹脆往她那裡挪了挪。
程念姝挽住了憐心的胳膊,兩個人親昵地靠在一起。
今夜沒有月光,窗外黑乎乎一片,分外寂靜。
程念姝的心底卻靜不下來。
“憐心……”
她低低地喚着憐心,仿佛多喚一聲,她的心底就能多一分安靜。
憐心又在心裡歎了一聲,她應着她。
白日裡的傷心仿佛很快就過去了,程念姝低聲訴說着自己的心事:“憐心,其實我不想離開。我也不想……那麼懂事地聽母親的話。”
可她不能不懂事,她早已過了不懂事的年紀,也沒有了不懂事的資格。
隻是……還是不舍得。就是舍不得啊。
憐心不知該怎麼勸她,“小姐……其實夫人的決定……”
程念姝垂着眼眸,可是她也什麼都沒有,“我隻有四百二十三兩銀子,不對,是四百二十六兩銀子。不過今日又花掉了一兩多。”
程念姝的心情就跟這天氣一樣多變,憐心經過今日的收獲,對她還是有信心的,“這隻是暫時的,要不了多久,我們手上就不止這麼多銀子了。”
隻除了小姐的這段心事注定會成為遺憾了。
錢是最重要的嗎,程念姝搖了搖頭。
隻有尚書家的女兒才有資格嗎?程念姝又想起裴珩前幾回相看的人家,是她同樣觸不到的權貴之家。
是的。
可是她不懂,又為什麼要因為這些東西卻步呢。
因為門當戶對自古有之。
她想起白日裡最後隻能拿着羽毛落荒而逃的自己,自己也是因為這些東西就卻步了啊。
而且,程念姝更怕的是一旦撕開,對面等待她的不知道會是什麼。
不曾接觸過男女之事的她,頭一回深陷的就是裴珩的溫柔與體貼。
以至于到如今她都分不清他的那些舉動中有沒有幾絲對她的情誼。
她怕他不喜歡她,也怕他喜歡她,卻也是……因為旁的東西卻步了。
程念姝想到最後幾乎是不願意自己再去深想。
……
程念姝松開憐心望着帳頂:“憐心,我太貪心了。”
是她得隴望蜀,寄住在這裡還不夠,還觊觎上了大表哥。眼下他不喜歡她,她卻已經開始倒打一耙了。
“小姐,這怎麼能算貪心呢?”
程念姝搖了搖頭,是她心如欲壑。
該走了……
——
時人在清明踏青、蕩秋千、放紙鸢,當然最重要的是祭祖掃墓。
侯府上下一早就開始忙忙碌碌,而這一切同程念姝都沒有關系,她照舊同憐心去郊外賣點心。
鹹宜坊紅廟兒街第七家鋪子——姑蘇程氏糕點。
今日程念姝特地寫了一幅大字挂在攤前,不管有多少成效,總之寫幾個字也不虧。
而事實上昨天的回頭客不少,程念姝則順勢告知了客人鋪子初十開業。
下午收了攤後程念姝馬不停蹄地趕回侯府找了方叔,又趕往了紅廟兒街上的鋪子。
幸而還沒有被旁人租去,也是沒過去幾天。
一間多大算不上多大的鋪子,加上小小的後院。
租金六兩,加上悶兒錢,一共付了二十四兩,簽了租約後暫時成了她們的鋪子。
雖然是租的,可是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看着這裡兩邊與大時雍坊大同小異的鋪子,程念姝還是第一次對京城這個異鄉有了歸屬感。
既然店鋪已經租了,也不差這幾日了,免得後面還要麻煩方叔,程念姝索性在鋪子門口貼好開店告示後去車兒胡同将先前看好的院子也租了下來。
院子便宜,悶兒錢也少,隻又花出去六兩銀子。
東家陳娘子說了幾句吉祥話,留下了鑰匙便走了。程念姝拿着鑰匙,謝過了方叔便也請他先回去了。
……
“小姐,咱們不回去嗎?”
憐心扶着院門使勁往裡看着,剛剛還沒看夠。
小小的一進院子,東邊是廚房,西邊是馬廄,中間是正屋。
“這裡沒有被褥,眼下也不好住啊。”她把程母完全丢到了一邊。
“想什麼呢,今天當然回去啦。”
程念姝鎖上了院門,“隻是晚點回去,時候尚早,先去買東西吧。”
“哦哦。”憐心趕忙去牽馬車。
程念姝鎖好了門就從随身挎着的小布包裡掏出了先前寫的單子。
憐心都不知道小姐什麼時候把列好的清單也帶出來了。
錢也是,一早就帶在身上。
憐心牽着馬車心想屆時世子要是定親了的話小姐大抵也是會一邊傷心一邊努力賺錢的吧。
小姐可真是,憐心自愧不如,忙拿了下轎凳讓她先上了馬車。
不知為何,憐心總有一種跟着小姐去哪裡也不會餓死的感覺。
等程念姝坐穩後憐心便開始趕往雜貨鋪。
要不是還要搬家,收拾新家跟鋪子,程念姝是恨不得明日就開店的。
“明日不出去了,得過來收拾。”
憐心渾身充滿幹勁地點了點頭“嗯!”
程念姝透過車窗望着這條日後自己常住的街,手卻搭在荷包上——今日初七,初十開店時間上其實還是有些緊張了,可今日已經花了一大筆銀錢,接下來還有很多開銷,程念姝隻覺得自己的荷包有些吃不消了。
不趕緊把荷包養肥她怕自己夜裡睡不着。
雜貨鋪、鐵匠鋪、石匠鋪、木匠鋪、銅器鋪……
東西太多,馬車裡也裝不下,憐心還要将東西送回去再趕到店裡。
——
裴琅跟着哥哥們從城外掃完墓回來看到的就是程念姝在陶瓷鋪挑瓷器的場景。
隔着一條街,他硬是在擡頭的一瞬間就瞧見了站在鋪子裡的程念姝。
“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