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将自己的決定說了出來:“娘的意思是……請你姨母先在外頭幫忙物色個院子,租下來。”
“咱們也該……”
空氣好似也随着程念姝的神情凝固了一瞬,然而也隻是一瞬,她不等母親說完就應下了。
她輕聲地附和着母親的決定:“好呀,是該搬出去了。”
憐心放下了手中的鐵鉗。
程母怕再多看一眼女兒強扯的笑容就要改變主意,轉而垂眸抿了口茶。
程念姝也跟着低頭喝了口茶:“娘的病如今也好了。”
……
“是不該再多打擾姨母姨父了。”
“是我堅持要搬出去,你姨母是不同意的,當然你姨父也是願意我們繼續住下去的。”
“雖然我們孤兒寡母的在侯府繼續住下去,大抵旁人也不會多說什麼。可我覺得咱們還是搬出去為好。”
“我知道娘的意思。”程念姝又笑了一下,她解釋道,“我原先也想着咱們該什麼時候搬出去呢。”
憐心怔怔的。
“好,”程母緩緩地點了點頭,“那就好。”
話音落下,屋内又是一片寂靜。
須臾過後,程母起了身,她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我先回房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程念姝“嗯”了一聲點頭。
憐心眼瞅着程母關上了房門很快就坐到了程念姝的身邊。
她挽上程念姝的手臂,壓低了聲音焦急道:“小姐,這麼快就要搬出去了嗎?”
這麼突然嗎?
她往東面世子住的方向看了一眼,雖然……雖然再住下去希望大抵也是不大,可是,可是……憐心的一顆心急躁得不知該說些什麼才是合适的。
她看着小姐仿佛盛滿了雨意的雙眸,一雙眸子也難過了起來。
“本來就是要搬出去的呀……”
憐心點點頭:“我知道。”
她自然知道小姐一直都有這個準備,不然她也不會跟在後面焦急地想提升自己的手藝了。
程念姝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其實也不算快了……都這麼久了……”
隻是她還沒準備好,沒想到會這麼快。心裡好像還想多賴一會……
憐心不僅想為小姐哭,也想為自己哭,這麼久她也沒有練成,出去了之後她能幫小姐做什麼呢!?
——
裴珩的晚膳是在樂善堂用的。
慶和公主去郊外的莊子踏青了,今日自然是不會回來了,鎮北侯也跟着一道去了。
裴老夫人喜靜,平日裡其他房裡的人都在各自屋裡用膳。故而今日隻有裴珩在樂善堂。孫子出去了這麼久,裴老夫人的想念自不必說,即便隻有兩人祖孫兩個也熱鬧地用了好久的晚膳。
用完晚膳,裴珩也不曾急着走,而是繼續坐着陪着祖母消食。
屋外的小雨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瓢潑大雨。
幾個粗使丫鬟正合力将屋檐下的幾個花盆抱回屋内。
這幾盆花正是要開花的緊要關頭,平日裡正常照料即可,但是一旦刮大風下大雨是一定要搬回來的。
燭光中,鮮妍的花苞就要綻放,卻也是分外脆弱的。
裴珩的目光落在花苞上,笑着問祖母:“祖母,若是就這樣放在外頭,是否可行?”
富态的老婦人立刻搖了搖頭,皺着眉:“那怎麼成?”
然而還不待她繼續說下去裴珩就已經自己笑着搖頭否認了自己:“是不行。”
就這麼放在外頭,怕是等不到第二天就已經凋落了。
他的笑聲中好似透着一股寂寥,引得幾個丫頭悄悄地側眸看了過來。
屋内一時寂然無聲。
過了一會裴老夫人也笑着解釋道:“有的時候好端端的天氣就會下起傾盆大雨,狂風、豆大的雨珠……”
她的視線在這些花盆中間流連,蹙着眉搖頭,“沒有一樣是這些小家夥能承受得住的。”
裴珩沉默着。
裴老夫人用手指輕輕地碰了一下身側花幾上的蘭花。
“有些環境不是她能呆的。”
“教她承受本就承受不來的風雨,于她而言算是一樁好事嗎?”
“祖母可不能聽你的。”
裴珩又沉默了許久,許久後他颔首道:“祖母說的是。”
“祖母不過是仗着年紀大了,比你們多些經驗罷了。”裴老夫人端起了茶盞,将話題轉移到了自己的另一樁心事上頭。
“這次出去的夠久了,接下來能夠好好在家裡待上一段時間吧?”
“孫兒自然希望外頭無事發生,好承歡膝下,可孫兒也不能保證。”
靈珑見他好似在凝視着茶水,誤以為茶水涼了,忙過來為他換了盞茶。
汩汩水聲中,裴老夫人點了點頭:“也是,公務要緊。”
緊接着她的話鋒一轉,“可人生大事也不能耽擱了。”
裴珩重新端起茶盞,輕笑了一聲。
“但憑祖母與父母做主。”
裴老夫人歎道:“嘴裡說着任憑我們做主……”
她看着裴珩恭順的眉眼,搖了搖頭,她這個孫兒,要是真的這般聽話,也不會讓他們為他挂心到現在了。
自從那件事以後,話也比從前少了。
兜轉到此時,她才說道,“這次吏部尚書家的女兒,你母親暗地裡探聽了許久,你需得認真相看才是。”
“祖母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