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男同學什麼都沒說,江天晚靠在醫院門口的玻璃門上,抿着嘴唇未發一言,而錢潮雙手插在褲袋裡,偏頭細細地打量着她,這眼神,就像是看一塊砧闆上的肉。
醫院大樓的白熾燈不禁照得王優的臉慘白,這種白色甚至超過了旁邊皮膚近乎通透的錢潮。
“王優。”
沉默了很久,江天晚終于開口了:“王雨晴抑郁有一部分她自己的原因,但更大的原因還是在于你,你不光自己裸貸,還拉上了王雨晴一起。”
他的兩眼自始自終都緊盯着王優,開口的語氣沒什麼起伏,音質卻低地透着一股寒。
王優已經猜到他們知道這事了,然而撒謊成性的她,此時卻是下意識地猛搖頭道:“我沒有。”
江天晚詫異于這個看着乖巧上進的女孩,欺騙居然如此自然,隻不過,他本着學生會會長的職責,自然得給同學考慮最好的歸路,“王同學,自首可以減刑。”
“我沒做過為什麼要自首。”他們不是警察,王優便打算死磕到底,“我晚上出去跑步,被你們的室友莫名其妙地攔住,我沒報警就很客氣了;剛剛你們跟我講王雨晴醒了,我作為她的朋友好心來跟你們看她,你們還要污蔑我?”
江教授本以為這女孩能跟過來看看自己害的人,是終于良心喚醒了,但沒想到她說到底還是心存僥幸,他無奈地搖搖頭:“王優,你怎麼會自作聰明到這個地步?你當吃公糧的人是傻子?”
錢潮的眼睛自始自終沒離開過王優,旁邊看了半天,一直沒開口,見王優這猖狂卻死皮賴臉的樣子,不禁想到旁邊另一位曾經在警視廳猖狂的人,相比這位女士,另一位就顯得大義淩然底氣十足了太多。想到這兒,他又看向了王優,嘲弄地搖了搖頭:“看來餘強的精神控制水平挺高,已經把你控制地完全沒腦子了,也是,像你這種智商缺點又自命清高的女孩子,自然是不願意承認自己一直談戀愛的人,在用pua這種下作的手段控制自己;你一直不甘心掙脫這個牢籠,又覺得很痛苦,所以便想到了拉其他女孩進來跟你共沉淪,以此來獲得心裡那麼一點點可憐的慰藉。”
錢潮将手從褲兜裡拿出,一步一步走向王優:“王雨晴隻是你的第一個目标,隻是你沒想到上來就玩脫了,她真的有抑郁,還自殺了,但沒死成,所以你就天天巴望着盼着她死,你緊張她醒來後會将你的醜事爆出,是麼?”
王優面對錢潮的咄咄逼人,腳步不穩地後退了幾步,然而錢潮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餘強精神控制你,你就精神控制王雨晴,王雨晴如果死了,正好遂了你們的意,畢竟将人逼死是pua的終極目标,隻有死亡才會引發你們最大的精神快感,王優學妹,難道不是嗎?”
這種讓人窒息的逼問緊貼着王優,她第一次領教傳聞中的變态是如何咬人的。
錢潮就像一隻深不可測的魇獸,直接往王優内心最昏暗的那一處抓去:“你本來對王雨晴沒什麼敵意,但她輕而易舉地就搞定了你愛慕多年的系草,你自認為除了長相,其他方面都遠勝于王雨晴,所以你就心生嫉妒,覺得憑什麼她能得到系草;後來系草與王雨晴提分手,你覺得大快人心,但她依舊對系草的死纏爛打,這使得你恨意不減,直到你在研究生期間認識了餘強,覺得終于有機會來報複你那空穴來風的恨意了。可惜了,你來學校别的沒學會,邪教洗腦這一套倒是學得很好。”
王優被錢潮一步步地逼到了牆邊,左腳不小心踩到了牆下的一塊石子,身子沒站穩,便趔趄地靠在了牆上,錢潮順勢将右手手掌撐在她耳邊的牆壁上,一張臉靠近,鼻尖的呼吸噴在王優已經冷透的臉上,在王優顫抖又驚訝中,用像信子一般蠱惑卻心驚的口氣道:“王優,你内心極度缺乏安全感,所以餘強稍微對你好一點,說說幾句情話,就能撩撥地你肝腦塗地,對麼?”
他忽然上手拖住了她的下巴:“那麼現在,我這樣對你,你喜歡我嗎?”
這張冰冷的臉,映着外頭的月光和醫院裡照出來的燈光,産生了一種光怪陸離的錯落感,那個錯落感告訴她:“王優,你犯罪了。”
眼前的這位是她現在學院的系草,心裡的那位是之前學院的系草,美人都是相似的,王優緊盯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忽然看見兩張臉以極快的頻率重疊又交叉。直到最後,王優的瞳孔猛然放大:“我犯罪了!就是我騙她的!就是我害的她!那個婊子成天優越感爆炸,成天覺得天下的男人都得圍着她轉!系草讓她認清了現實,羅奇也讓她認清了現實,我也要讓她認清現實!都是我幹的!是我犯罪了!我犯罪了,我犯罪了……”
錢潮的眼睛對着王優沉寂了幾秒,繼而用撐在牆上的右手輕輕碰了碰王優的臉:“沒關系,王優,沒關系,知錯就好,知錯就好……”
他像是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孩童:“王優,沒關系,主犯不是你,服刑之後,不要再去打擾王雨晴了,不要再去打擾她了……”
王優大口喘着氣,大腦仿佛短路,過了很久,覺得嘴裡有血腥味,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咬破了嘴唇。
她猛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兩隻眼猛然瞪向錢潮時,卻見這個人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朝旁邊的人幽幽開口道:“江教授,錄音錄得應該還算清楚吧。”
江天晚将口袋裡的手機掏出,關閉了錄音鍵,輕輕擡了擡眼,露出一個帶點疑惑但更多是懷疑的表情:“你以前接觸過刑偵學或者心理學?”
錢潮輕輕搖了搖頭:“沒有,不過跟刑事科的于警官學了幾招皮毛而已。”
江天晚點點頭,嘴上沒再多說什麼,實際上卻诽腹了一句,你比那個大于更會恐吓。他将手機揣回口袋裡,擡頭看了看醫院大樓,對着剛剛被錢潮“恐吓”過的王優道:“還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