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方叔益平日裡嘻嘻哈哈,唯有正經辦事時,才能看出他是個兵營裡長大的。他帶頭沖進寨子,一路手起刀落,有反抗的殺了,肯投降的綁了,識相的前頭帶路,擒賊先擒王。
兩個寨主在後廳擺了酒,準備給三弟慶賀豐收,左等右等不回來,兩人自己先吃喝上了。正在醉生夢死,忽聽外頭喧嘩哭喊,他們摔杯發火,吵嚷一陣,走到門邊,才聽到“官兵”二字。
兩人先是納悶,再是驚怒。酒精上頭,他們還當自己是當年那一身火氣的壯漢,醉醺醺地就殺出去,結果三兩下就丢盔棄甲,被揍得流水落花般。官兵一擁而上,給他們綁得四仰八叉,還打上死結。推下去一看,寨子裡的人大半都在這了,十多個躺着,血淋淋的,十多個捆着,面如死灰。
方叔益過來,把他們全身上下搜了個遍,凡是值錢的都掏走了,凡是暖和的也都笑納了。兩人在寒風中赤腳赤膊,居然被一個小娃娃滅了寨,真是悲從中來,把這小狗崽子剁泥下酒的心情都有了。
但轉念一想,今天打成這樣還不就因為酒喝多了?頓時覺得尿急。看看周遭還能動彈的小喽啰,沒一個頂事的,這才想起三弟帶着打手下山“收保護費”去了。要在往日,早回來了,今天怎麼大半夜還不見人影?
這下,兩人終于酒醒,悟出眼前的“官兵”是哪來的了。
也難怪他們毫無防備,山上的事這裡的官兵一向不管,逢年過節送禮也都笑眯眯地收下了,日子過得極為舒坦,連帶着手下也多是酒囊飯袋,哪裡禁得住這批戰場上厮殺過的鐵血軍,方叔益他們設想了好幾種以少勝多的法子,結果沒費什麼力氣就把寨子滅了,士兵們押着手下敗将,茫然對望,都有些意興闌珊。
但他們除了吃驚和懊悔,似乎就沒有更多的反應了。
22、
“方将軍,都搜過了,共五大箱金銀,都在這了。”
方叔益一個個看過去,箱子裡财物雜亂,有官銀也有私銀,不少珠寶都帶着暗沉血迹,拿在手上,便泛着一股死寂奢靡的味道,令人難受。他草草清點一遍,發覺這些數目不算少,但對于一個大州的司谏而言,絕不算多。
“全在這了?”他問。
“全在這了。”負責搜查的小隊長說。
不對,不止這些,他心底有個聲音說,一定還有什麼東西被藏起來了。于是他點點頭,作勢命人把贓物運下山,冷眼瞧着兩個寨主的神情,果然隻是肉痛,對自己受制于人的事情并不慌張。
“兩位似乎并不擔心會把命丢在我手裡。”方叔益試探道。
兩個寨主對視一眼,哈哈大笑:“不知道哪裡來的小狗,牙還沒長齊就想吃肉!實話告訴你,不但你來了我們丢不了命,就算皇帝老兒來了,我們也丢不了!”
“哦,是嗎?”方叔益笑笑,忽然一劍刺入二寨主的胸膛,又狠狠拔出來,灑下一片滾燙,“就讓我看看你們是怎麼個丢不了法。”二寨主瞪大雙眼看着胸口的窟窿,嘴裡不停地喃喃:“不可能,這不可能!”大寨主也臉色劇變,大喝道:“大膽!我們祖上乃是開國宏帝的救命恩人,有開國宏帝的手書在此,誰也動不得我們,否則就是欺君!”
“手書?在哪?”方叔益笑得一臉純良,“隻怪我眼神不好使,手下也不得力,偌大一個寨子連張紙片都找不到。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沒準早就化成灰了呢?”
兩人對峙不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見二寨主幾近昏厥,嘴唇都蒼白了,大寨主咬牙,恨恨地說:“快快放了我們,我即刻請來手書,你才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罪!再不放開,神仙也救不了你!”方叔益趕緊拍拍胸口:“這麼可怕,那我不看了。”
“你!”
“來人,把他們押下山去,明早進城,嚴加看管。你們倆快馬加鞭,先行向大人報告。至于你們——”方叔益給他們展示了手裡的小紙包,“至于你們,就老老實實睡一覺。”手指一翻,捏着紙包一揮,頓時倒成一片。
“方将軍,張副将派人來接應咱們了。”
“來得正好,人都給我看好了,務必在天明之前追上大人。你們幾個留下。”
“是!”士兵們秩序井然,一個接一個把人架走了。
方叔益重新點起火把,對剛才搜查寨子的小隊長道:“走吧,帶我去看看他們的倉庫。”
23、
所謂的“倉庫”,其實也隻是個天然的洞穴,洞口用雜草掩蓋着,非常偏僻泥濘,若不是小隊長細心,一處也不放過,還真難發現。
洞不大,但很深,地上鋪着幹草,有五個沉重的壓痕,還有被拖動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洞口,是那五隻箱子的緣故。
“方将軍,剛才查看之下,這寨子建在山尖,三面都是懸崖,隻有這裡有路下去,屬下看過了,并沒有人走動的痕迹。”小隊長一絲不苟地報告着。
方叔益趴到幹草上,仔細丈量箱子下陷的深度,下了結論:“他們在這裡強取豪奪十幾年,不可能隻攢下區區五箱金銀。這更像是擺在明面上給人看的……唔,我覺得他們這是在迷惑外人。”
“您是說,這個倉庫有可能是假的,真正的倉庫其實還在别處?”小隊長一點就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