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激動,弄得張車前也茫然,握住他的手:“莫怕,你想到了什麼?慢慢說與我聽。”
燕一真兩手冰冷:“他,他是太子親信……”
19、
“你怎知道?”此話一出,張車前立刻變了臉色。
當初,太子篡位的意圖暴露,親近黨羽被連根拔起,牽連衆多,緻使朝中無人,他們才不得不答應皇帝的要求,擢拔百名文才、培養二十武将之後才能退隐。
如此嚴苛的篩查之下,竟還會有漏網之魚?
“是我偷聽到的……他們以為我昏迷着,交談間便無所顧忌,說将有一批新訓成的軍隊要從舒州調來,太子準備把他們一分為十,藏到十座大山裡,還誇蘇府令做事麻利。”燕一真想起那個場景仍然心有餘悸,“那時日日拷問,整個人都不清醒,什麼也不知道。你剛才一說,我不知怎麼又記了起來。”
張車前聽得心抽疼,解開前襟,拉過他的手塞進懷中:“過去了,都過去了。此事我會好好調查,到了舒州,你若不想見他,隻管稱病不出,我來應付。”
燕一真蜷着拳,指背蓦然觸到一片溫暖的堅實,讷讷就想往回縮:“别,手涼,當心冰着你。”
張車前用力把他的手按在心口上:“我身上熱得慌,正需要你替我冰一冰。”
手上暖融融的實在舒服,燕一真也就不再反抗。
半晌,他徹底緩過來,見他倆在馬車中這副不端不正的樣子,這才覺得難為情:“無事了,放開罷,會有人來……方才我還以為你會捂住嘴不讓我說下去。”
張車前由着他給自己系上衣帶,恨恨道:“你當我不想?”
“那怎麼……?”
張車前故意作出一臉郁悶:“不說出來,這道坎就過不去,我還不知道你嗎?定會在心裡翻來覆去地想,想個十天八天,也就病倒了。倒不如讓你說出來,叫這異地的風吹散了,才不會再怕。”
燕一真笑起來,這回是真心實意開心的笑了:“有張爺在,我自然不會怕。”
張車前驚訝之極,像突然不認識燕一真了似的:“今日怎的開竅了,肯說好聽的哄我?”
燕一真臉一熱,“我并沒說什麼。”掀起簾子跑到外頭去坐了。片刻,又探進腦袋:“多謝張爺贈冠。”沒等張車前回應,急急忙忙縮回去了。
張車前無言,在車廂裡悶笑回味了好一陣才控制住自己,把笑意揉散了。
20、
馬車行過一段崎岖小路,路面漸平緩。張車前取出紙筆,開始梳理目前的線索。
第一,舒州司谏多年前助纣為虐,袒護馬山寨,緻使山下村民流離失所,甚至遭遇毒手。
第二,舒州府令蘇阊甯是前太子的人,但卻在清查中逃過一劫,寶座安穩。
第三,舒州與廬州相鄰,政績相去甚遠,府令無能卻多年未被參奏貶谪。
如此看來,這舒州府中恐怕還有不少盤根錯節的關系網,官官相護,才有今日這樣的局面。自己在明,對方在暗,若是露了破綻……
他思索再三,忽而想起一個人來,立刻撕下半張紙,刷刷幾句話便将事情說完。一看後面還有空位,又提筆續上“急急急急急……”一直到填滿才罷手,吹吹幹,細折成條又卷在鐵環裡鎖好,命人抱來信鴿,親手将信紙系牢在它腳上。
信鴿個頭不大,白羽灰條,溫順地蹲在燕一真胳膊上。燕一真伸手去撫它的背,反被它扭過小腦袋蹭了掌心。他感受着掌中柔軟的觸感,語氣不自覺也放輕緩:“你要找洪野幫忙?”
張車前笑道:“正是。”
看管信鴿的人取來裝着食物的小囊,綁在信鴿脖子上。張車前給它捋順了毛,揚手放飛了。看信鴿撲棱棱消失在夜空,張車前才道:“他那幫兄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留在小地方太屈才,有些事咱們不便直接出面,就讓他們去一展手腳豈不好?讓孩子們見些新鮮東西,高興高興。”
燕一真一針見血:“你就是想有人來幫你帶孩子,自己好得閑……”說到這猛然住口。張車前哈哈大笑:“看透不說破,難道燕大俠也是小孩子?”燕大俠義正言辭:“在下自然不是。”張車前不依不饒:“那你高不高興?”
燕大俠眼睛一瞪:“有人幫忙,自然高興。”張車前順勢點頭:“雖然不算坦誠,總算說了真話。”也不用人趕,一說完馬上自覺跳下車,老老實實騎馬去了,鬧得燕一真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