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下,熒火越密集,周圍的海水也越幽暗冰冷。
幾人四顧茫然,險些被熒光擾得辨不出方位,均得小心翼翼地行進着,其間金虎幾次想抄出一柄玉槳來,将眼前的熒火用力掃開,隻是他看了看賀雲野的神情,到底沒有這麼做,卻忍不住抱怨道:“海氣越來越雜亂了啊,而且,怎麼還有一股臭味?”
解旻早已捂住口鼻,顯然是被金虎話中的那股惡臭氣息給折騰得夠嗆。
“确實。”賀雲野也有些受不住,自内向外調息了一下穩住心神。
稷封沒有五感,臭味影響不到他,他往深淵的底下望去,既是要從底下望出一條生路來,也想看看那黑色的幕後究竟是什麼鬼魅在作祟。
“你看到什麼沒有?”金虎好奇地問道。
“冷大夫和商少宗在下面呢,她們倆不會出事吧?”
解旻心中不免湧出一股不祥之感。
稷封讓衆人大可放心:“有國師在,不至于出事,真有解決不了的麻煩,她必然會知會我們的。”
“這海淵深不見底,難道我們要這麼盲目地潛下去?你們應該有辦法知曉冷大夫的行蹤才對吧?”若按金虎自己的主意來,必是五步一光珠,十步一火魄,哪怕用盡璎珞項圈之中的法寶,也要将海淵從頂至下填得有如白晝,管它是何妖魔鬼怪,看見一個他揍一個,打到他們慘兮兮地跪地求饒為止。
但賀雲野顯然不想這麼做,他又沒辦法違拗賀雲野的想法。
“或許有一個辦法,能讓我們從此處脫身,”稷封道,“我們跟着熒火走。”
“跟着熒火……”解旻有些摸不着頭腦了,但話說一半,他就把自己的身子伏低,牢牢貼住了金虎的背部。
畢竟除了他,在場的任何一人都有着曠世之能,都比他強上許多許多許多,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們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自己隻要抱緊金虎老大的大腿即可,不需要有那麼多疑問。
“我沒記錯的話,我三個地羅,剛才可是都失靈了的,要不是我識海内有白月仙林的坐标印記,我們早被一鍋端了好嘛?”說起這事,金虎心中難免有些得意,别看賀雲野平日裡鬼點子一個勁兒地往外蹦,關鍵時刻還得他岩星出手才行。
青蓮仙境之中,若說吉光神殿的飛瀑鬼斧神工,鳴鶴樓阙的滄海氣象萬千,那降生了金虎的白月仙林裡,能與二者相論且不落下風的,則要數林空之上那神秘罔極的星河遷流。
傳說那片星河是上古十二神遺落于此的天圖,天圖之象涵蓋了此方天地,若能參透其間的星移規律,便可徹底掌控天地萬物的命運,包括不死不滅的永生黯獸。
然而千萬年的光陰易過,想要窺清星河的規律變幻卻是難乎其難,縱然是因果道主,在無數流逝的歲月裡,也隻悟出了一卷《六界分野星經圖》。
金虎曾在仙人山頂向賀雲野的兄長讨得一份《四界分野星經圖》,此四界分别為人界、妖界、冥界與魔界,仙界、神界不在此份星經圖之列。因此到得狐族大祭司手中的,隻是一件殘缺的複本,真正完整的星圖,原身被因果道主施加了九重封印咒,并由青陽仙君嚴加守護。
因星河的遷流與回引之力,所有在白月仙林中降世的虎獸也變得與其他仙獸不同,自出生起,虎獸們的識海内便能自動确認有關于仙林的方位,讓他們今生無論去往何處,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即便生前不能抵達,歸寂後的虎獸遊魂也會受到星河之力的召喚,不辭萬裡從冥泉奔赴至仙林沉眠。
賀雲野聽金虎在一旁誇大其詞地吓唬人,隻叫他不要掉以輕心,好好護着解旻才是。
他有點兒明白稷封所說的,但岩星的話也不無道理,畢竟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是他們親眼所見,而按照稷封說的“跟着熒火走”,未必就會是正确的選擇。
玄武岩壁上的熒火移動起來雖然緩慢,可勝在量多,尤其是越往下,越如群蟻密布,到了最後恐怕連一個落腳之地都難以擠出。
“我們在熒火的包圍圈内,如果不是和岩星一道的話,我們興許已經喪失了對方向的感知。”
“這正是我們與國師之間的區别。”
“商少宗大可以留下點兒線索,不至于讓我們一通亂找,分不清東南西北,她們二人最終會被裹挾至何處,我們也無從得知。”
本以為作為壬戌一宗的少宗主以及天啟一國的護國法師,商淇姝的行事方面會相當地沉穩幹練,但這人兒的我行我素,在之前與海獸潮的搏鬥之中,賀雲野也是見識過的。
但賀雲野此話也非是責怪,因為商淇姝并不莽撞,她的一舉一動自有她的思量。
“一來是形勢所迫,與我們目前被熒火包圍的情況一樣,隻不過她選擇了順勢而為。二來,若我猜得不錯,國師定是于此地有了新的發現,而且是她絕對能應付的東西,才沒有向我們發出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