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賀雲野能聽見獸魂此時的咆哮,定要被那痛苦的嚎唳與慘絕的詛咒生生震破腦顱。
這差的最後一步,不僅指嵘豗逃出雷海希望在即,還有他的屍魂熔煉大陣,本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不容半點疏忽,不曾想路上竟殺出了一個賀雲野,此人與那銀光相互應和,配合無間,将他的百年之計與無數心血毀于一旦,叫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怒?
“本尊乃不死不滅之獸……待本尊逃出生天,定要你們嘗盡噬魂蠱的滋味……”
“還有凡間的蝼蟻,既與本尊達成交易,卻膽敢出爾反爾……”
“都等着,都給本尊等着……”
“呵呵……呵呵呵……”無法逃離的焦躁與不甘,在嵘豗心中橫沖直撞,瘋狂燃燒,不停刺激着他逐漸衰弱的神智。
“黯域之母會庇佑她的孩子……即便是仙界,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萬般仇恨如洪水滔天,幾乎要凝成有形的實質,然而獸魂無聲無息,無色無形,注定了賀雲野不會聽到他的怨言。
賀雲野隻看到,紫瑪瑙上的銀蓮光芒在寸寸減弱,雷海上的風暴也漸漸平息。
“封!”金蓮大陣之上,晦澀繁雜的符紋流轉不停,待裡裡外外都制住了嵘豗以後,火速收回蓮枝,帶着獸魂朝向陣内虛空飛去。
沒了屍魂潮與風暴潮在前攻守,又失掉山崖般堅硬的外軀,嵘豗的魂魄在混沌境内還能與賀雲野打得勢均力敵,不得不說,靈鶴仙子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
“卻是苦了稷封!”賀雲野眉頭微皺,在心中長歎了一口氣,若不是那人以自損的代價攔住獸魂,沖散嵘豗一半的黯域之力,興許還要多費幾番周折,才能拿下這頭惡獸。
如今有一半獸魂落網,賀雲野依舊不敢大意,與黯獸作戰,每時每刻,都要保持謹慎。他注意着四周動向,确保此地再沒有一絲一縷的魂迹留存後,方将金蓮大陣化回一張符箓,緊緊攥入手中。
賀雲野望着那張紙符,心中感觸頗多,但此時并非他慨歎的時候。
雷海橫闊千裡,無波起伏,在旗訣的召喚下,成了賀雲野最為得意的法器形态。
卷雪長鲸!
賀雲野手握“長鲸”,一個回身,沖着即将合閉的風隙全力劈出一道銀雷。随着一陣破空嘯響,原本僅剩半尺的出口,被生生撕扯出了半丈有餘。
風口那一處早已沒了稷封的光影,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追着嵘豗的另一半魂魄激鬥而去。
賀雲野身形一閃,直以仙鶴之姿沖出這片混沌之境。
他掂估着稷封的傷勢,至于這座無形無相的混沌荒域,此後會漂往寰宇深空中的何處,已經容不得他去考慮了。
荒域之外,隻見煞氣沖天,然而戰場中敵我抗衡,卻沒有賀雲野想象中的兵荒馬亂。
“九天螢火”仿似銀河倒傾,在商淇姝與壬戌宗一衆弟子的護陣下,落于四周曠野阻斷了屍魂的去處。
戰場中央,千丈柳橫空而立,順應着塵寰之力的調動,其上柳條或曲或折,交錯旋轉,正朝着北東之位猛烈攻襲。
賀雲野一邊搜尋着稷封的光影,一邊回想起當初妖族大祭司闖入流轉文光殿的目的。
“她如此執着于死魂複生之法,是因為稷封雖然掌控了塵寰之力,可塵寰之力卻救不了他。”
“不僅救不了,甚至還可能侵蝕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命魂。”
“稷封的身上,發生過什麼?”
史書上再如何詳備地記載,也終究無法将所有人族的行蹤描繪得一清二楚。更何況,三百年前那場叛亂,是人界與冥界的有意密謀,更要避開天道的追究。
“這世間除了死魂複生之道,是否還有别的方法可以愈補三魂七魄?”
“我的醫道并不精,也許在‘小榮枯之境’以上的學問裡,才會有我想要的答案?”
賀雲野想到玉函仙翁曾經授與他的“桃源之界”,界内萬物興衰,自成循環,千姿百态,精妙絕倫,但他能夠毫不猶豫便将這一方世界葬送出去,究其原因,是這其中的萬物空有形體,并無魂魄。
沒有魂魄!
以玉函仙翁的無上法力,也無法随意地創造出一道靈魂。沒有了靈魂,整座“桃源界”便相當于一個存儲了浩瀚仙力的陣法容器。
賀雲野對這座“桃源界”愛不釋手,若不是為了對付嵘豗惡獸,才舍不得将它祭出來。
不過,能成功封印黯獸,這件陣法容器便是物超所值。
“話雖如此,玉函仙翁見多識廣,修為高深,興許知道某些彌補魂魄的醫術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