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暗想，難道是人冥兩族的恩怨讓陰溟秋決定對此事不聞不問？

又或者，紅蓮泉界根本就接納不了沾了黯域氣息的亡魂？

稷封沒有回應。

他還來不及回應，恐怖的風息便劈頭而來，幾乎将那微弱的光影徹底割裂。

賀雲野當即雙劍橫掃，揮出一道焰浪，攜着雷霆之鈞，“轟隆”一聲将稷封眼前的飙風巨獸逼退十丈開外，銀光亦是連連避讓，速度疾如電閃，這才于鋪天蓋地的屍魂氣息中躲開流風的強勁沖擊。

在屍魂之力的操縱下，天空中的威壓驟然降低，蒼穹下的風暴變得震耳欲聾，像是煮開的滾滾江潮，因耐不住過高的熱流，炸出了一道道令人肝膽俱裂的爆沸之音。

火海之外，滾滾黃沙從四面八方碾壓而來，以不可抗拒之勢，卷着火浪一丈丈攏向戰場中央，大地隆隆顫抖，其上無數如蛛網般密布的巨大溝壑不斷蔓延，早已洗劫一空的古城在狂風中無力飄搖，時刻提醒着即将到來的毀滅命運。

被天地暴風團團圍切，熾海熔岩的攻勢隻一刹那便強制回落，被迫轉攻為守。

趁着火勢尚能抵抗，賀雲野率先将稷封拖入了熾海中心，又連忙從紫瑪瑙中取出一塊煙墨玉石，指尖劃過石上紋路，欲将嵘豗出現一事及時禀報與青蓮仙君。

“如何？”稷封想來也猜出了煙墨玉石的作用，畢竟面對嵘豗誰也不敢大意。

賀雲野等了片刻，卻是任何音訊也無，一雙星眸暗光隐動，最終隻能無奈地搖頭：“此地，禁向外界傳音。”

沙沙……

沙沙沙……

賀雲野話音剛落，便聽一陣有如風吹樹葉般的嗤笑聲在熾海之外憑空響起。

聲音由遠及近，半是蠱惑半是威懾，不斷傳入賀雲野的耳中。

“嵘豗！”賀雲野立即回身，長劍直指黯獸，卻見越是靠近黯獸的方位，風暴越是剛猛絕倫。

“屍魂陣，禁天锢地，不會有人來的。”

“成為屍魂傀儡，是你們的命。”

嵘豗喑啞的嘲諷聲在風潮中瘋狂回蕩……

一瞬間，賀雲野心中竟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仿佛那笑聲是滅之不盡的飛蟲，正扇動着透明的翅膀，層層疊疊不斷覆落在火浪之上，大有将火焰啃食殆盡的趨勢。

“小心，是幻象心魔。”

“你也感覺到了？”賀雲野回過神來，問向稷封，同時收起長劍，雙手快速交替，十指翻繞不停，配合口中五行旗訣，催動着火靈旗的演化，以應付永生黯獸随時會出現的殺招。

“木土同生第三式，側嶺橫峰，草木環翳。”

這一次，賀雲野沒有使用水靈旗，畢竟在屍魂陣的陣眼被徹底摧毀之前，風暴潮隻會源源不絕，使用水靈旗不過是對标不對本。

随着旗訣衍幻，原先高漲如海浪的赤焰于風暴中漸漸熄滅，拔地而起的乃是縱橫交錯的群山，群山上流水潺潺，林草豐茂，其間丹楓青竹與黃桃，和着玄石銀瀑，五色紛披，熣燦如圖繡。

稷封隻停頓了一下，便對賀雲野直言不諱：“你眸中有顧慮，恰好被我捕捉到罷了。我沒有觸感，心魔是攻擊不到我的。”

賀雲野心下了然，便道：“山巒隻能擋住風暴潮一段時間，終究不是辦法，眼下我有一招，或許能破黯獸的屍魂陣，但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什麼招數？”

“陰陽法陣！”

“你要将嵘豗的屍魂之力化為己用？”若是這樣，稷封絕不贊同。

且不說賀雲野難以控禦這股邪惡力量，即使被他駕馭住了，也難保自身不會被屍魂氣息沾染上。一旦屍魂之氣侵入體内，便是成為屍魂傀儡命運的開端。

“不，誅滅黯獸是我這一生的使命，就算玉石俱焚，我也不會給它們任何一絲掌控我的機會。”賀雲野目光如炬，其中執念之強烈，足以洞穿眼前高山。

“不是轉化，那是什麼？”

“打破陰陽之間的平衡，合成混沌之力。”

稷封聽完，隻覺得難以置信，過了一會兒才說道：“稍有不慎，你會被混沌之力所吞噬，落入混沌界永世不得出來。”

雖說這個混沌界并非指誕生黯獸的永生界，但也是寰宇深空中衆多蒙昧的荒域之一，其間兇險比起黯域并不會輕多少。

“這是唯一能封印嵘豗的方法。”賀雲野對後果十分清楚。

他不是沒有逃離此地的本事，但為了封印黯獸，他可以把自己的命賭上。

“你決定好了？”稷封也看出來了，賀雲野與他一樣，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性子，既然攔不住他，索性不再阻止。

“嗯。”

賀雲野從紫瑪瑙之内取出一道黑白紙符打落在腳下，如蕩漾的湖水一般，一個巨大的陰陽法陣在空中火速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