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話?難道說:“我不喜歡,哥會改嗎?”
辜子殊面不改色:“打得過我,我就改。”
賀雲野心頭一梗,暗道他哥不講道理,相差八百年的道行,他打得過才怪!
“我還是去人間打黯獸吧!”害他空歡喜一場!
“你抓黯獸的時候,順便幫我阻止一個人。”辜子殊正聲說道。
末了又添上一句:“如有必要,幫我殺了他。”
前半句話還沒什麼,後半句卻讓賀雲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望着他哥的眼睛,在那雙好看的星眸之中,原本淡得不可遇見的遠山愁霧正變得越來越濃。
“他是誰?”仙境中人不得肆意殘害生靈,違者重懲,賀雲野不得不好奇,能讓他哥說出“殺”字的人,到底犯下了何等滔天罪行。
“人間君主,穆誦。”
穆誦?難道是暴||政?可即便是這樣,也該是人間的百姓去反抗他,人間的政權跌宕不由青蓮仙境定奪,他哥為何會介入到這場争亂之中?
“要怎麼阻止?”既然能阻止,也許還有挽救的餘地。
辜子殊:“你見到他就知道了。”
“冥海危險,可你要面對的,并不比片羽輕松多少。”辜子殊伸出手,将一枚正面刻着雪花、反面刻着雨花的青瓷小片交給賀雲野,“遇到難對付的敵手,消去雪花或是雨花,都會有人現身幫忙。”
賀雲野的指尖在瓷片上輕輕摩挲,拜他哥所賜,今天絕對是他百年來心緒起伏最大的一天。
可心中縱有千言萬語,也隻能等他回來再說了。
“去吧,别讓岩星等太久。”
“嗯。”不等他哥再次催促,傳送法陣無聲發動,不帶一絲風煙雲絮,賀雲野便憑空消失在兄長的眼前。
辜子殊卻沒有離開,反而在雲中沉思了許久,之後長袖一揮,将遠方層層疊疊的雲霧盡數拂去後,颔首敬稱:“母親。”
長空之中,除了青陽仙君,分明一無所有,可在細辨之下,卻能發現,此時辜子殊的星眸之中,正倒映着一幅天地畫卷。
日出江川白,雲垂崖巘青,飛來海上鶴,空際唳清音,若将畫卷描述成詩文,大概即是如此。
畫中仙鶴共有六對,其上羽翼如風中雪,如夜中月,盡顯皎白和聖潔,随着辜子殊的呼喚,竟有一隻仙鶴停下了翺翔之态,幻成人形,落在了離他最近的青山之巅。
雪灰色長裙,元青色羽氅,煙墨色鲛绡,層層羅裳重疊飛舞,正是靈鶴仙子淩風行來。
“母親!”辜子殊又喚了一聲。
“路上可還順利?”一道獨屬于母親的聲音,在辜子殊的耳邊溫柔響起。
“并無大礙。”
并無大礙四字,聽得靈鶴仙子眉眼間一片欣然。縱然她是天地兇獸的馴化師,可說到底,她也是一位母親,會時刻牽挂着飄蕩在外的遊子。
“蓑羽仙翁已将窫窳的情況知會歲律山,你回去後一望便知。”
歲律山,又稱歲律寒山,與九霄鳴鶴樓一海相隔,青陽仙君栖身的樓宇宮阙就坐落于其中。
辜子殊靜靜聆聽着母親的囑咐。
“你交了黯獸之後,便去查探窫窳一事,萬獸殿這邊暫且不用管着。”靈鶴仙子說着,回首望了一眼身後的浩渺煙波,眸中愁緒漸起,仿佛那壯闊的波瀾之下藏着極危險的東西,隻要稍有不慎,便會讓它們跳出來将人連血帶肉,一并生吞入腹。
“窫窳的戾氣呢?”辜子殊想起長老們的交代,“我聽族中長老的意思,這食人兇獸的戾氣很難消除。”
“你說的是,所以長老們最終決定,在征得司寇仙君同意之後,将窫窳從仙獄提到了萬獸殿這邊。”靈鶴仙子神色一片沉重,“說起來,我身後這玄武大陣還是為了你手中的黯獸而布下的,如今被窫窳占了,唯有另設一陣了。”
辜子殊有心轉移母親心中的煩懑,道:“可惜讓雲野先跑一步,不然叫他去布陣好了,我看他在這方面頗有研究。”
靈鶴仙子想到不久前賀雲野才和金虎打架的場面,唇角間浮出一絲笑意:“他那三腳貓的功夫,欺負一下岩星還可以,真把萬獸殿放他手中,不亂了才怪。”
辜子殊長眉一挑,并沒有反駁。
“我還有一事,要向母親禀明。”
“何事?”
“等窫窳的事情查明之後,我想去一趟無神峰。”
“因果道主?”無神峰是青蓮仙境之中,為數不多危機重重、十死無生的地方,若不是有事相求于因果道主,仙人仙獸們不會想着要往那裡去。
“是,塵寰之力,乃鎮界之力、本源之力,雲野他們還年輕,根本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若是涉足太深,我擔心會有危險。”
靈鶴仙子揮了揮被江風吹亂的衣袖,打笑道:“适才他們要出境,倒不見你的反對。”
“總要給他們一點磨砺,他們才會明白自己的差距。”辜子殊的目光拂過母親羽氅上的無數靈鶴,靈鶴的顔色有淡藕,有辰砂,卻無一例外地都繡得栩栩如生,交相呼應着欲往天地間飛去,仿佛廣闊無際的山川平野,才是它們最終的歸宿。
“因果道主性情無定,不見得就願意出手。”靈鶴仙子輕歎一口氣,柔聲說道,“有些事情可遇不可求,你們盡力就好。”
“嗯。”辜子殊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