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單的七個字像閃電劈過程唯的全身。他從未用這個詞形容過對鄧寄的感覺,甚至不敢深入思考那些共處的日夜、黑暗中的相握、默契的對視背後是什麼。但現在,這個曾經否定他一切情感表達的男人,就這樣平靜地指出了他内心最深的真相。
“媽媽呢?”程唯幹澀地問。
“花園……散步。”繼父的眼神軟化了些,“我們……離婚了。昨天……簽的字。”
程唯震驚地擡頭:“什麼?”
“她……應該快樂。”繼父的聲音異常平靜,“你……也是。”
程唯不知該說什麼。二十年的婚姻,就這樣結束了?而母親甚至沒告訴他?他正想追問,病房門開了,母親捧着一束鮮花走進來,看到程唯時明顯愣了一下。
“小唯……”她的目光在丈夫和兒子之間遊移,“你們……談過了?”
程唯點點頭,突然注意到母親無名指上那個常年戴着的婚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小巧的銀戒指,他大學時用第一筆比賽獎金給她買的禮物。
“我去找鄧寄。”程唯站起身,聲音比想象中堅定,“畢業展前我們需要談談。”
母親輕輕擁抱他:“去吧。記得休息,你看起來糟透了。”
程唯離開醫院時,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彌漫着濕潤的泥土氣息,夕陽從雲層間隙投下金色的光柱。他掏出手機,猶豫了一下,撥通了張可妮的電話。
“程唯?”張可妮的聲音透着驚訝,“我正想聯系你。鄧寄今天沒來實驗室,林教授氣瘋了……”
“你知道他在哪嗎?”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醫學院精神科。昨晚的治療好像出了點問題。”張可妮壓低聲音,“聽着,不管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那家夥最近簡直……不像人類了。機械地工作,機械地吃飯,連眨眼都像計算好的。”
程唯胸口發緊:“他住在哪個公寓?”
“校園東區的研究生宿舍B棟709。但程唯……”張可妮猶豫了一下,“小心點。他現在的狀态……不太穩定。”
挂掉電話,程唯直接打車去校園。夕陽将建築物的影子拉得很長,校園裡學生們來來往往,笑聲在潮濕的空氣中傳播。這一切如此平常,卻又如此陌生,仿佛他和鄧寄共同經曆的那些日夜發生在另一個宇宙。
研究生宿舍比想象中安靜。程唯刷卡進入電梯,心髒在胸腔裡狂跳。他該如何面對鄧寄?道歉?質問?還是直接擁抱那個固執的傻瓜?電梯“叮”的一聲到達七樓,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709門前,程唯深吸一口氣,按下門鈴。沒有回應。他又按了一次,側耳傾聽,裡面似乎有微弱的水聲。
“鄧寄?”他敲門,“是我。我們需要談談。”
依然沒有回應。程唯試着擰了擰門把手,意外地發現沒鎖。推開門,公寓内部的整潔程度令人窒息,每件物品都精确地擺放在應該的位置,連書桌上的鉛筆都按長度排列。唯一的混亂是茶幾上散落的藥片和半杯水。
“鄧寄?”
浴室門縫透出燈光,水聲還在繼續。程唯走近敲門:“鄧寄!你在裡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