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赢了嗎?”程節問。
言着聳聳肩,略顯遺憾道:“沒有,有人動用了一點科技手段,從活動室裡升了輛航拍無人機到學校的最邊界。”
“太耍賴了。”程節認真點評。
言着連嗯兩聲以表贊同:“所以年末下了一周大雪的時候,罰他包了賞雪的花銷,順便享受了一回大王待遇。”
程節似乎能通過她隻言片語的描述就身臨其境,眉眼彎了彎又隻是笑,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靜默地縮回了手。
他記得那場雪。
那場雪落了停,停了落,最後持續了整整一周,久到他晚自習坐在窗邊随心一看都白茫茫一片。積雪不化,行路更難,好在那天放學雪終于長久地停了,而他隻是多花了點時間。
身側忽然投下一道不明顯的陰影,緊接着肩膀上多了些重量,程節意識到什麼,側頭看向言着,才發現她在剛剛自己思緒亂飛時悄悄往他這邊挪了點距離,随後極為自然地倚着他。
她沒看他,但程節就是知道她過去、現在或者未來都曾注視過他。
構建部分程節的矜傲氣從四肢百骸裡跳出來,叫嚣着讓他攤開手掌,如此期待地等候一個約定。
言着餘光之中瞥到什麼,視線很快地從路燈處回落了一瞬,又極為迅速地重新盯回路燈,手上也沒閑着。
看起來動作力度不小,但手真正搭上時卻格外輕巧。
程節一眨不眨地目睹全程,嘴角的弧度一寸一寸攀升,到最後幾乎壓抑不住。
緊接着他看到言着握住他的手小幅度拉了幾下,她另一隻手遙遙指向天邊的月,程節便也順着指向望去。
雖然看了半天也不得其法,他隻好又将目光移回言着身上。
“這個路燈好像月亮的托盤,”言着眉眼一展,“你知道嗎,衡岚有一處天文台,在整個校園最高的地方。從那裡看星星,像待在宇宙的縫隙裡。”
她頓了一下,解釋道:“嚴格來說,也不算。某些時刻感覺星星近得離譜,無論危樓幾尺易可摘星。有的時候又遠得不近人情,即便技術更疊,在機械介質中也難窺見。有流星的時候則像流動的絲綢,整個繞在我的手間……”
言着描述完又笑,眼睛亮晶晶地和程節對視:“是不是太自大了?”
程節回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其上輕微摩挲了兩下:“不會。”
如果可以,他願意整個世界都落在她的手心,更遑論這小小一輪星空。
隻是他現在更想思考的是另一件事。
從言着這得知是另一種感覺,他其實很後來才知道有些社團會按時令策劃活動,天文台也是偶然從校園的小報上知道的。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他像旅客,飄飄蕩蕩地從她的世界路過。
他過往種種偶然的停留在某一刹那變成錯覺,翻騰的慌亂從胃部一直往上浮,最後卡住他的喉嚨。
“有許願嗎?”程節壓抑住酸澀的情緒問她。
言着思索半晌,很誠懇地搖頭:“當時沒有什麼願望,之後有機會我們一起去看吧,說不定到時候我就有了。”
程節垂眼笑笑說好:“一言為定。”
就這麼又待了半晌,程節握着她的手沒松開,她也默許了沒抽走。
掌心的溫度交織,最後趨于一緻。言着先起身,順着力道程節也就勢站起來,言着又輕輕扯了一下,程節不設防地被拉得更近。
她凝着他的眉眼不放,他也望她,山高水長似乎在一念之間,言着緊接着又稍微歪頭湊上來。
轉瞬幾個呼吸,眼見她越來越近,近到他能看清他在她眸中映照的倒影,靜默的,普通的,杳杳無期的。言着似乎要親他,也許她帶來的痕迹會比留影更久一點。
他的心跳說不了謊,砰砰的聲音下一秒就要突破阈值,程節想通過快速眨眼緩解緊張,但收效甚微,後來索性先閉眼,反正他一直很擅長等待。
他聽見言着很輕很促狹地笑了一聲,還沒等他有反應就感覺到有一隻手摸了摸他的睫毛。
程節預想了很多結果,但唯獨沒預料到是現在這樣。
無意識被帶到的肌膚戰栗,眼皮也毫無章法地亂顫,他幾乎想立刻睜開看看言着此時的表情。
但思及的下一秒她的手就離開了。
程節睜開眼,半彎腰抱住她,腦袋磕在她肩上,一動不動。
言着湊到程節耳邊,聲音輕飄飄的:“告訴你一個秘密,我記得是因為當時你的包上挂了個小熊挂件,小熊表情喪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