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會也算是衡岚中學建校以來的傳統。

學校雇來的卡車将滿滿當當的樹枝和木條倒在教學樓前的那塊空地上，再用木杆架空堆壘成垛。點燃的時間和燃起篝火的人員向來不固定，全看心情。

冬日的寒撞上燎起的煙火，急劇升溫，言着特别喜歡在它旁邊烤火。

原本篝火晚會還有個相當正式的名字叫元旦遊藝晚會，因為除了篝火外，學生擺攤和用兌換的消費劵交易也是一大特色。

但由于團簇的篝火給人的印象太過深刻，後來也便以此指代。

高一高二是篝火晚會的主力，早在下午倒數兩節課的時候他們就開始忙活。前後連帶隔壁幾棟樓和樓外其餘空地都被布置起來，長懸的星星燈搖曳點點，燙得夜晚褶皺，路燈則顯得溫和許多，暖融融地照亮一小片區域。

言着手上捏着學校提前發放的三十塊的免費劵，再加上盛舒的那份，總共六十，足夠她美滋滋地逛各類的小攤且分文不多花。

她從樓外空地上的攤轉到布置在教室裡的各類特色小店，最終在一處門口停住腳。

閃爍不止的彩色小燈串和布藝玫瑰被錯落地粘在窗戶玻璃上，她透過望進教室内，原本的桌椅都被歸置到四周，隻留中間被氣球圈出來的空地。

地上擺滿了不同形狀、屬性的毛絨玩偶，多出來擺不了的那些就放在合并在一起的空桌上。

言着興緻大起，從前門鑽進這間教室。

“歡迎，”站在講台前正在畫闆報的學妹回頭招呼，“套圈嗎？十塊錢十個圈，實在套不中我們直接送。”

言着心情頗好，遞過一張劵從另一個女生手裡買了十個圈，邊稍微壓低重心套圈邊跟她們侃了起來：“這麼好啊。”

“那是當然，這不叫做生意這叫交朋友。”

言着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手一抖，第一個圈碰到那隻棕色長耳小狗的腦袋，然後被彈開滾了幾圈倒在地面。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點背，即便換了最近最小的那隻也沒中，氣得她又來了兩張劵，仍舊無所獲。

先前的那個學妹着實看不下去，往言着手裡塞了一把圈，再将那隻棕色小狗放到言着腳邊。

言着就這樣蹲在那隻毛絨絨的無辜小狗面前和它大眼瞪小眼，伸手把圈挂在了它的頭頂。

她拿起玩偶小狗抱在懷裡，雙手揮舞着它的長耳朵左搖右晃，樂呵呵朝學妹笑：“收獲頗豐啊收獲頗豐。”

學妹沒忍住笑，連連道：“恭喜恭喜。”

臨到要走，學妹覺得和言着有緣，以及感慨于她套圈的功力實在太爛，從一堆玩偶裡挑了四五個送給她，言着隻要了一個盛舒肯定會喜歡的小隻狐狸。

她捏捏小狐狸的圓臉，想着盛舒現在應該還在練琴，她搖了搖頭轉換陣地。

路過一處刮刮樂攤位，她探頭摸索清楚遊戲套路，又擡手看了眼時間。

剛過七點，可以去找程節了。但不知道他在不在，逛了半天也沒偶遇他。

于是她心念合一般決定先從就近的樓梯前往程節所在的教室，如果不在，那她七點半再來一趟。

十二班的前後門都沒關，大喇喇敞開在那。言着往裡瞅了瞅，發現教室裡除了程節空無一人，而他本人正在繞圈圈。

言着悄摸矮身越過後門躲到窗台下，等蹲穩她扒在窗沿向裡打探情況，程節現在剛到講台，即将朝最裡面的那條過道走，暫時應該看不到她。

她屈起手指，在關着的窗戶玻璃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

咚咚，咚。

外面依稀可聞嘈雜，但遙遙傳來像被洗去了一層浮色，讓人聽不真切，如隔兩端。

程節的腳步聲很輕，她幾乎聽不見移動的響動，隻好估摸着大概時間，稍微舉起小狗玩偶，隻有圓滾滾的毛絨腦袋顯露蹤迹，它似乎正懵懂地透過玻璃看着程節。

關閉的窗戶被打開，忽忽的滾軸音猛然放大，言着将玩偶又往上舉了舉搖晃，程節傾身。

下一秒言着手上一輕。

“給我的？”程節的眼睛亮亮的，問她。

言着從牆壁底下鑽出來，手撐在窗台：“當然啦，我一看到它就覺得特别像你，所以想買來送給你，但是套圈太難了，多花了點時間。”

程節将玩偶的臉正對言着，用胳膊卡在玩偶小狗渾圓的腦袋，反手捏捏它柔軟的臉蛋，擡眸認真看她：“現在時間也還早，還沒到我們約定的時間。”

“所以你一直等在教室裡？”言着問，“沒先出去逛一逛？怪不得都沒偶遇你。”

程節思索了一會，回道：“也沒關系，反正跟以往應該……差不多吧。”

唯一不同的是，今年多了個你。

他不動聲色地抿唇，沒好意思将心裡的真實想法說出口，隻好扇動着睫毛轉移話題：“那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

“當然，”言着笑了笑揚聲，“我摸清了地形，馬上帶你好好逛。”

程節變換手上的姿勢，握住玩偶小狗悄悄朝上提了一段距離，遮住自己不自覺翹起的嘴角，說了句好和她并排朝燈火蔥茏的樓下走。

小攤的落地點很多，前後左右随便走都行，言着挑了條近道，帶着亦步亦趨的程節去刮獎。

運氣向來是人一生逃不開的話題，即便言着有時候運氣很爛，但想來程節的應該不錯……吧。

她眨眨眼盯着小攤上的蜻蜓形狀的發夾，蜻蜓格外讨喜，連着根彈簧在空中顫顫欲飛，她遞給攤主一張劵，然後眼巴巴地望向程節。

“要哪個？”他問。

言着一隻手捏着剩餘的兩張劵，另一隻指指攤面最邊緣的蜻蜓發夾：“要那個。”

程節突然被規規矩矩的一問一答逗笑，很快斂住，誠懇回答道：“我試試，但不保證。”

玩偶小狗被他按趴在肩膀，毛被風吹得狂呲，腦袋歪歪地搭住，長耳朵垂在肩側。

在他接回五張簡易刮刮樂的時候，言着揪着滑落的小狗耳朵等他。

小攤提供的用來刮塗層的小卡片因為生意實在火爆一個也沒剩，程節從沖鋒衣的口袋裡掏出沒套殼的校園卡，占了攤面很小的一角開始刮。

“有嗎有嗎？”她向上提溜玩偶小狗的耳朵，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