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他腦子轉得飛快,眸裡隐有暗光,他難以抑制住期待:“等做好了,我給你送點,好嗎?”
末了他又補充,語氣懇切:“很好吃的,真的,不騙你。”
言着頓了下,程節的心跟着提起,她笑笑開口答應:“好,等你。”
程節的眼睛一瞬發亮,唇角的弧度抿也抿不掉,他輕咳一聲壓住,左手輕了許多的重量提醒他還沒交代完全。
“剛剛買原材料,路過糕點店,”他将左手單獨拎着的糕點遞給她,“順手買了一盒給你嘗嘗。”
言着雙手捧住糕點,仰頭逆光望他的臉,幾秒之後整個後背靠上牆,姿态随意慵懶。
她空出一隻手,漫不經心地從側邊拉他的氣球,程節感到手腕被輕微扯動,他低頭去看,言着的手勾着絲線。
他的視線從線落到她的指尖,再到指骨,再蔓延到手背,最後蜿蜒至凸起一塊的手腕。
氣球欲飛,他也是。
程節擡眸看她,手腕不自覺活動幾下,氣球在空中瑟瑟顫巍,除此之外再沒動作。
言着緩緩松開手,拍拍身側的位置,又變戲法般變出一塊糖果,攤在手掌心,遞到程節面前:“保持好心情的秘訣。”
程節僞裝的神色一塌,眉眼浸了水般,他接過糖果攥在手心:“謝謝。”
她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一切在此刻都顯得不那麼重要。
他按下情緒不表,隐而不發地感謝一切,留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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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集市回程的路黃昏落寞,橘紅色的天空隐秘訴說。
言着坐在程節的自行車後座,手裡抱着一盒糕點,糕點上捆着程節的氣球。
路與來時無甚不同,蟬鳴與款款野草相歇。她仰頭望夕陽近在眼前,餘光裡又都是程節的身影。
他似乎不太喜歡按鈴,偶有的幾次也是極快速地一下,短促的聲響在空中流淌,不像夏日的暴雨般戛然而止。
言着捏住程節外套的右角,又換到左邊,空着的那隻手稍微使勁往下拽了幾拽,程節從左回眸看她,很快收回。
“怎麼了?”他放緩語調問她,“是路不平,坐着太難受了嗎?”
言着先是搖搖頭,末了又發現他看不見,她出聲回應:“不是……”
程節尾音上揚,簡短一聲:“嗯?”
言着抿唇思索片刻,很不負責任地坦然補充:“隻是突然想這麼幹。”
程節悶悶笑出聲,呢喃道:“什麼嘛。”
言着隐約聽到他的小聲自語,她松開手,一動不動地凝了他的衣角幾瞬,然後非常不順手地打了個結。
好像不太好看,言着默默腹诽,于是将蝴蝶結拆開,換了個方向再系上。
最後她滿意地望着自己的傑作,适時解釋,借口合理:“騎車有風,這個飄起來,打到我了。”
目睹全程的言淵:“……”
她侄女這手真欠啊。
程節又往回看了她幾眼,默許她的所有行為。
松松散散的結在路上化開,言着再繼續拽着他的衣角,周遭鼓動的空氣時不時鑽進外套,沒被拽住的一邊飄來飄去,抖落在那裡的弧度讓他幻視自己是一隻穿着王子披風的惡龍。
其實惡龍也不錯,他想。
還沒等他有機會想得更天馬行空些,言着的聲音便打斷了他荒誕的想法。
“如果……”
話隻說了開頭的兩字,言着音調漸弱,恍若自語,後續便淹沒于無聲,也許她還沒想好要找個什麼樣的話題調侃解悶。
“什麼?”程節有些心虛地望了回來,泠潤好聽的聲音響起,“抱歉,我剛剛沒聽清。”
他一刻的分神,車把手往右不自覺偏,車輪撞上突兀的石塊,再順勢碾壓而過,未盡的話被一道颠簸敲散。
言着的身體往前跄,她的手在短暫的失控中按上程節的側腰。
掌下的溫度穿透淺色的布料,程節驚得一瑟縮,背脊打直,緩了好半刻才恢複如常。
言着很快回神移開手,程節這次倒是沒再回頭看她,但腳下的動作卻無意識遲緩,先前還能和言淵并行,到現在早已落下言淵許多距離。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擔負起責任,畢竟是她占程節的便宜在前。
言着就勢接上他先前的問話,不無惋惜地回:“一打岔,我忘記要說什麼了。”
程節應下,話裡話外多少帶了點旁的心思:“你若還想說的話,那就等之後想起來再告訴我吧。”
言着低頭看地,地面不規則的痕迹遊走,車輪壓過黃昏的餘光,她輕輕地笑了一下:“想不起來怎麼辦?”
程節一字一字,曆曆在心,他說:“那便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