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沒注意到自己周圍的變化。

君珥掐住了他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盯着青年的眼睛，瞳孔裡倒映着他的模樣。男人的心裡很愉悅，他想：“若是他可以一直看着自己就好了…”

越是分離，他能夠感受到的悲傷也就越深。

至少在離開之前，一直看着他就好了…

“我不想放怎麼辦？”

君珥抱緊他，男人的手掩蓋住青年的眼睛。他輕輕地靠在段故宣的肩膀，目視前方：“你之前有說過你最讨厭的人是我對吧？”

…雖然不知道這人是想搞什麼，但是段故宣點頭表示同意。

“嗯，我是說過，怎麼了，你難道還記仇？”

段故宣說的是謊話，他從來就不讨厭君珥，那隻是為了給君珥演戲看的把戲罷了。

“記仇的話倒不至于…”，君珥說着，嘴角突然流淌着鮮血，他知道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隻是我想抱抱你，你就這樣讓我抱一下可以嗎？”

“哦，你抱吧。”

青年看不見男人的神情，他的後背被有力的一雙手緊緊相擁，說實話，段故宣的心情很微妙，因為他感受到君珥正在顫抖。

“你怎麼了？”他問道。

無人應答，但那隻手抱得更緊了。

尤其是因為被蒙住了眼睛，所以段故宣更加地不安了：“說話，不然我就生氣了。”

“沒事，你安靜一點。”君珥淺笑。

又是一口鮮血，他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吐血的沖動，頭上滲出薄汗。君珥四周的世界正在崩塌，天空被劃分地四分五裂，建築物就像是脆弱的玻璃，碎成了一塊又一塊。

所有的東西都将不複存在，很快他也會徹底消失。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馬上就要離開我了。”

段故宣終于是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明明應該吵鬧嘈雜的菜館，此刻安靜到不能再安靜了。

他聽不到任何聲音，除了耳邊君珥的呼吸聲，以及自己的心跳聲。

青年抓住了他的手，慢慢地，他終于看見了崩塌之後的世界全貌。

段故宣的周圍全是碎片，無論是樹木還是房子，它們都成了碎得不能再碎的碎片。他撿起一塊，鋒利的玻璃邊緣卻沒将他的手指劃破。

“所以這都是怎麼回事，你騙了我嗎。”

哽咽到他無法說完後面的話，段故宣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和他說，也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和這個他愛着的人一起做。

所以，怎麼能夠擅自先離開呢…？

“你說謊了，你說會一直陪着我，如果這裡不是現實的話，那你告訴我…”

“我現在面前的這個人也是假的嗎？”

段故宣覆上他的胸口，明明那樣滾燙，有力的心髒。這一切都在殘忍地告訴他，這是真的，君珥馬上就會死了！

這是真的？

真的嗎？

不可能…的…對吧？

“冷靜一點。”

他即使自己很痛，也還是忍住。君珥看着這樣的他，自己的心裡更加悲傷。

“我怎麼冷靜，你說。”

“你就是個騙子。”

“我如果是你的造物主，那你就應該聽我的話，不可以随便就離開我！”

段故宣的聲音近乎聲嘶力竭，他能感受到君珥已經越來越虛弱了，也許下一秒，自己就不會再看得見這樣令人朝思暮想的面容了。

“但是啊…”，君珥将頭靠在青年的胸口，“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我一直在你的心底活着。”

他知道，自始自終都知道，這個世界也是虛假的。不管是街邊的路人，還是呼吸到的空氣，都是虛假的。

段故宣和君珥存在于這個用謊言編造的夢裡。

“你對我好殘忍，你知道嗎。”段故宣哽咽，他緊緊地抱住這個男人，努力地不想讓自己的眼淚流下。

這場夢醒來過後，也許他就再也不可能會見到君珥了吧？

“我知道，但是我本來也活的夠久了。”

“起初隻是想在你虛弱的時候，強行占有你的身體，結果沒想到，我現在反倒卻不想讓你死了。”

“等我徹底消散以後，鬼鬼，你很快就能從這場噩夢裡醒來，所以不要感到害怕，你馬上就能回到現實世界裡了。”

君珥說完，他徹底沒了呼吸。

段故宣感覺，自己的那一刻，全身都失去了力氣，他不知道現在應該哭或是做些什麼其他的事情。面前的景象給他造成的沖擊太大，導緻段故宣足足發呆盯着君珥的臉看了有五六分鐘。

真的死掉了？

明明前一個小時還是那樣脈搏跳動的他，就這樣輕易地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不、絕不可能。

青年懇求地問他：“你說說話啊？”

…

又是一陣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空曠而又靜谧的空間又開始扭曲了。直到所有的物體又開始重建，重組成段故宣熟悉的人類世界的樣子。

這次，他終于回到了人類世界。

醒來之時，自己則是擱淺躺在一條溪流的旁邊。

段故宣站了起來，他的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包括自己身上的所有衣服，也都是濕透了。

剛剛從夢中恢複過來，他還有些頭痛，腦袋就快要炸開了。

不過，還沒等他想起君珥的死亡，段故宣的視線被一座墳墓吸引了目光。那座墳墓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上面刻着他最為熟悉的名字。

青年還顧不及自己的頭痛，徑直走向了墓地。

确實，那的确就是君珥的墓。

一系列的畫面炸開，段故宣漸漸回憶起在夢中發生的事情。

而他偏過頭，在墳冢的旁邊，看見了一堆生機勃勃的四葉草。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夢見你在我面前死去了。”段故宣說道，話裡沒有什麼感情，就像是在訴說什麼事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