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是個好借口。
可他已經注意到了一件事——遊樂場對于如今羽翼豐滿的她來說,可有可無。
高興了就去,不樂園就不去,根本不是一個必選項。
和他這個人一樣,随着她逝去的童年一起,變得不是那麼不可或缺了。
那麼他又怎麼敢賭,自己的價值被她用完以後,不被抛棄呢?
她今天演技拙劣的假意投誠,在成熟的他看來就像個荒謬的笑話。
他卻因為過于留戀,沒有勇氣去拆穿。
回程是夜航,航程短暫,飛機上的乘客幾乎都是結束了白天的工作返程回家的。
折騰了一天,精疲力竭,不少人都從上飛機就開始打盹。
明珠也一樣。
中午她雖然午休過,但交通工具上空氣不流通,氧氣稀薄,高空的封閉環境很容易讓人感到大腦缺氧。
更何況她今天的體力和腦力都消耗得十分嚴重,幽暗的環境催生困意,她便熬不住了。
來時她還有事做,在黎骥程身邊正襟危坐,拘謹地寫着所謂的日記。
回程途中那個APP已從她的手機上卸載,她無事可幹,呆在他身邊百無聊賴,到不如呼呼大睡。
于是她在飛機上睡得很香。
黎骥程忍不住給她蓋上了自己來時穿的西裝外套。
航班快到達浦東機場的時候,明珠迷迷糊糊地醒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喜歡打哈欠、伸懶腰。
本能的動作是無意識的,她做都做了才發現自己身處雲端,身旁還坐着保持在清醒狀态下的黎骥程。
她歪頭靠向黎骥程,在快要枕到他肩膀的距離頓住,用黏黏乎乎的氣音嬌聲問:“黎叔叔,你中午就沒睡,現在不趁機睡一會兒嗎?”
她是在關心他。
也是害怕兩個人都醒着不交談會尴尬,同時覺得聊工作還不如冷場,生活上又不外乎那些日常的生活瑣碎,兩個人都不在一起生活,更沒有共同話題了。
她睡醒後整個人都處在一種随性放松的狀态,松弛感滿滿,因此對黎骥程的稱呼也有所不同,不再是公事公辦的“黎總”,而是從前叫習慣了的“黎叔叔”,此刻叫得也依然順口。
這種親昵的姿态大抵跟她今天午睡夢到了他有關。
懷念起往事,難免有些傷感和怅惘。
黎骥程的心下一顫,卻仍舊淡定地回答她的問題:“馬上就到家了,不睡了。”
明珠默了默,緩過神來清醒了一點,索性就橫心将藏在心底的話直白地跟他說了。
“黎叔叔,我這次跟你出來,一天收獲的東西可能比我在學校裡苦讀一年還要多,真的很感激你能帶我出這次公差。期間發生的事情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我能感覺到我們之間的關系好像拉近了一點,越來越像從前了。剛才飛機起飛前我想了很久,算是想通了,我們确實不适合發展上下級以外的感情,回去以後你不用擔心我會因為你對我的偏愛而黏着你,我真的放下了,不愛也不恨了。”
黎骥程沉默了半晌都沒有開口,良久才說道:“既然你想通了,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單獨和你出門可能也就這一次,今後你還有很多出公差的機會,我盡量争取把你派到國外,你隻用記住照顧好自己,不要太随心所欲,也不要粗心大意。在公司你就是員工,是我的下屬,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自己心裡要清楚,不要撇清關系的同時也撇清責任,項目出了問題我還是會找你。”
明珠點頭答應:“我知道,我都會做好的。”
黎骥程深吸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明珠遲疑了片刻,向他坦白:“還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你,但是我覺得我得跟你說。”
她這個語氣像是闖了禍才會有的,底氣相當不足。
黎骥程心裡頓時一沉,說:“你說。”
明珠難為情地開口:“你房子的鑰匙我不小心給弄丢了。我也不知道掉到哪裡了,發現的那天還沿着行動軌迹來回找了兩遍,都沒能找到,隻好放棄了。”
他出國的時候電子鎖還沒有普及,又沒有浪費錢請傭人來家裡做事,别墅的大門用的還是古老的銅鎖,鑰匙丢了也沒有其他人能幫忙打開。
她進不去,就沒進。
後來給忘了是一回事,怕挨訓又是另一回事。
她剛才也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才決定原原本本說出來,借着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鬥膽攤牌。
黎骥程聞言心想怪不得他回國以後沒有在家裡感受到她的生活痕迹,家具和地闆上的灰都積了幾層。
他當時還以為是她大學住校的緣故。
那天送她回出租屋,他心裡雖有疑惑,但她已然成年,他回國以後也不宜邀她去家裡同居,便默認她在外面租房是她自己的意願。
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層原因。
明珠見他半天不說話,小心翼翼地試探:“你不會因為這件事怪我吧……”
黎骥程見怪不怪:“不怪,是你的風格。”
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