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屋門大敞,客廳内飯菜碎瓷碗盤攪和在一起。牆角裡有一個四肢纖細,高高隆起肚子的孕婦跪坐在地上。
她兩隻手臂反着向後攏去,淚眼婆娑地仰頭連聲哀求:“我求你了~!孩兒他爸别打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跟孩子沒關系。你要打就打我,别打孩子了行不行?”
中年男人光着膀子,隻穿了一條黑色運動短褲,背對着四人看不清神色。大概是喝醉了,他肥碩臃腫的身軀來回晃動。
他左手拎着一隻啤酒瓶,開口謾罵時唾沫星子橫飛:“草尼瑪的!你娘了個逼的給老子滾開,要不老子連你一起揍。
今天我他瑪的要是不好好教訓教訓這幾個小閉崽子,以後一個個都他瑪敢騎老子脖子上拉屎了。
老子哈!在外面累死累活地掙錢,供你們吃供你們喝。我是不是最近脾氣太好,給你們慣出些臭毛病來了。
啊?現在拿老子說話當放屁一樣,都使喚不動你們了,是不是?”
細看才發現,被女人背部籠罩在陰影裡的幾個小家夥,都紮着好看的小麻花辮,是幾個稚嫩的小姑娘。
她們悄悄擡頭從媽媽頭頂上偷看,那個她們叫爸爸的男人,卻被男人兇狠獰惡的臉吓到抱在一起哭。
男人被哭得煩了,高擡右掌猛地扇向面前的女人。這一巴掌使了十成十的力氣,扇的女人直接飛出去兩米遠。
懷着身孕的女人猝然跌倒在地,碩大肚子撞上堅硬的水泥地面,立時疼得她簌顫不止,眉頭擰起,額際冷汗直流。
她細弱手腕撫着肚子,裡面似有無數刀片在翻滾攪動。女人想張口呼痛,可上下唇開開合合好幾次,愣是疼得半天發不出一個音節。
男人全然沒有理會,略微上前一步,俯身要伸手去抓起中間的一個小女孩。
賀松伸出手背擋在艾心眼前,不讓她看接下來的畫面。可是艾心啪的一聲拍掉了,賀松遮在她眼前的手。
她箭步上前,抄起一個擺放在門外牆根處的啤酒瓶子,立刻要往屋裡沖。
賀松一把拽住艾心的胳膊,不明所以地低頭問她:“你幹啥去?”
“我去幫幫她們,你看不見她們快要被打死了嗎?”艾心聲音嘹亮,仰起頭亦是不解地看他。
“哼~你這次幫她們了,那下次呢?你總不能每次都及時出現幫她們。
而且你這次幫了,等你走之後她們隻會受到加倍的毆打。
再說了就你這小身闆,小心過去他連你一起揍,你沒看見他喝酒喝紅眼了嗎?”
賀松真不知道該說她是有愛心呢?還是該說她蠢呢?
艾心眼眶微紅,圓亮亮的大眼睛裡心疼多過憤怒,她憤憤不平地質問道:“那我們就這麼幹看着,眼睜睜看着她們挨打?”
這樣的家庭鬧劇,虞丘鶴不知看過多少遍,她也為賀松說話:“你拿着瓶子去砸那個男人,你以為是保護這個女人和她的孩子們。
說不定這女人反而會心疼那男人,向着自己丈夫說話。
反咬你一口多管閑事,不信你就去試試?”
這話說得艾心倒是有些猶豫了,她看向裡面被打得嗷嗷哭的小姑娘,神情複雜。
這時,在旁邊一直處于觀望狀态的平隐之,沖過來奪走艾心手裡的啤酒瓶。
速度太快,三人完全沒反應過來。
想攔也來不及了,他大步沖進屋裡給那男人後腦一記重擊。
砰的一聲!空酒瓶在男人的腦袋上炸開了花,碎片四濺,噼裡啪啦掉落一地。
虞丘鶴見此情景瞬時眼前一黑,在心底無力歎氣。
哎~這一個兩個真太沖動了,做事情都不用過腦子的嗎?還當自己是青春期的熱血少年呢?
那男人吃痛,握在左手裡的啤酒瓶和抓在右手裡的孩子,全扔到了地上。
玻璃瓶咕噜噜的滾到了角落裡,小孩子也忍着疼拼命爬回自己姐妹身邊。
大腹便便的男人疼地捂着後腦蹲在地上,過了幾秒他放下手,看着掌心裡的鮮血,順着指縫嘀嗒嘀嗒地濺在水泥地上。
他用猩紅怨毒的眼獰視着平隐之,眼裡的殺意活像是要把平隐之生吞活扒了一樣。
旁邊大肚子女人跌跌撞撞地爬過來,用手指着平隐之的鼻尖破口大罵道:“你打我男人幹什麼?我們家裡的事兒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我孩子他爸要是讓你打得落下什麼毛病,老娘跟你沒完。”
艾心汗顔,雙眼中隻剩震驚二字,還記得她上一次無語的時候還是在上一次。
下一刻,艾心帶着自己的困惑脫口而出道:“不是大姐,他都這麼打你跟孩子了,你還不領着孩子趕緊跑?”
婦人惡狠狠剜了一眼艾心,接着連珠炮似的開罵:“你叫誰大姐?啊?你叫誰大姐?
小丫頭片子,甯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不知道啊!你良心被狗吃了勸我跑。
再說了,跑!我又能跑到哪兒去?
我一分錢沒有,肚子裡頭揣着一個馬上就生了,那兒還有五個賠錢貨。這七張嘴一天三頓地等着吃食兒過活。
除了她爸願意養我們,還有誰能養我們?你給錢養啊?”
艾心被這女人怼的一肚子火,越想越憋屈,她也專挑這女人的肺管子戳:“我良心被你吃了,他打你打得這麼狠。
你左臉上那巴掌印,左邊那青紫青紫的熊貓眼,肚子都不疼嗎?”艾心光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看着,都替她疼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