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馮閻穆雪打發出去,玉京子才悄無聲息踏進偏殿,軟榻上的人已經沉沉入睡,他不忍打擾。
取了一張薄毯蓋上,許久才離開。
“你說我不會和她在一起?”
良久,那張潔白獸皮中才傳來虛弱回應,“這已經是你問的第三次了。”
“不可能,一定是你看錯了。”
“選擇正确的人,對誰都好,那位穆姑娘才是良緣……”
“夠了,這些話我不想再聽。”
什麼正緣,良緣,他通通不要,他隻在乎真正想要的。
“誰說未來是肯定的,我偏不信,就算是孽緣又如何,孽緣何嘗不是緣。”
這雙眸子中是不可撼動的執着,認準後撞上南牆也不退縮的狠勁。
“身為能預知的神獸,你可曾見過自己如今的下場,可曾有過退縮嗎?”
獸皮中沒有回複,許久,他才聽到一句輕聲,“沒有。”
玉京子笑了,“既然你都做不到,又何必勸我。”
“感謝你對我的勸解,但有些事我不得不做,你神魂虛弱,好好修養吧。”
玉京子将白澤放入一處靈脈中孕養,雖然不能使祂神魂徹底恢複,但也能有所療效。
不知是受宋無命的影響,還是作為世間僅存神獸的惺惺相惜,玉京子竟然狠不下心來,把祂當做驅使的工具,和馮閻一樣成為他手裡的棋子。
***
卧房中的身影消失,緊閉的眸子便倏地睜開,根本沒有半點困意。
兩道虛影從她身後浮現,“玉京子走了。”
“那我們也該走了。”
一道陰符被兩指夾住,一隻甲殼飛蟲扇着翅膀落在她指間,又在她起身時飛起在前面領路。
擋在流雲峰入口的是粉暈的花林,腳下的每一步都暗藏玄關,踏錯一步便再次一直打轉找不到出路。
小蟲子落在地上的小石子上,緊接着又落在樹幹上,又翻了個身轉到另一束花上,每一步都在正常人的意料之外。
等看着小蟲跳入水潭中時,跟在後面的陰魂已經覺得腳抽筋,但看身邊披散頭發的男鬼毫無反應,隻能咬牙跟上去。
出乎意料他沒有落得一身水,地上的水潭忽變平地。
指間陰符消散,甲殼小蟲從空中落下一動不動,“果然是幻境。”
宋無命并不意外。
“你在哪學的本事?能驅動死物可不是修士所會?”
披散頭發的男鬼似乎很好奇,宋無命但也沒遮遮掩掩,“可能是緣分,也可能是機遇,總之是位有緣人所教。”
男鬼沉默片刻道:“不管修的什麼,能有傍身的本事也好。”
“此處已經困不住你們,我送你們離開。”
“你要去哪?”他的語氣有些焦急。
她的唇角浮現忍耐的笑意,“自然是去尋仇,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如今終于有機會,怎麼能讓她不高興。
“是馮閻?”
宋無命沒有反駁,他壓了壓聲音,“剛好我也有仇,此仇不報,不得安息。”
他解釋道:“像我這種苦大仇深的怨鬼,怨氣不消,隻會在世間徘徊,或成為邪祟,不得輪回,或日複一日消減,魂飛魄散。”
難怪亂葬崗裡怨氣那麼重,邪祟那麼多。
他們心中有恨,不得輪回,唯有仇人死在自己手裡才能平息怨恨。
她明白了。
自從流雲峰被人占了之後,馮閻隻能另找一處作為住處,這裡除了荒涼貧瘠不說,到了傍晚便陰風陣陣,對比流雲峰那處仙境可謂天壤之别。
他一峰長老居然淪落到如此地步,連一個小丫頭都敢不把他放在眼裡,玉京子更是拿他當狗使喚。
桌上的筆墨被他掃落一地,心中的恨意怎麼也不能消減。
“咚”
房門被人敲了下,他頓時警惕,“是誰?”
無人回應。
門被猝然推開,馮閻看見了地上的一截樹枝,氣得一掌将院中不曾搭理的枯樹攔腰劈斷。
“什麼破地方!”
背陰的地方,連樹木都時常枯萎,到了晚上樹影亂舞就跟亂葬崗似的。
“都是那個死丫頭,要不是她吹得枕頭風,我怎麼會被安排在這鬼地方。”
房門被用力關上,馮閻将地上礙腳的書踢開,擡頭剛才還在眼前的書桌忽然不見。
沒了燭光周圍頓時暗淡,唯一的光亮便是頭頂慘白的月光,照耀之處皆是凄慘的顔色。
地上落葉被風吹起,漫天飛舞,攪得視線迷亂,等落葉刮到臉上他才看清。
這哪裡是什麼樹葉,分明是一張張紙錢。
晦氣!
一掌将紛飛的紙錢劈成糜粉,藏在紙錢中的東西終于暴露。
一劍将這東西刺破,終于看清是一張符箓,不是正派修士的符箓。
上面黑氣缭繞,死氣沉沉,分明是陰符。
原來是邪修的手筆。
“藏頭藏尾的妖孽,敢不敢出來!”
“總會有見面的時候,長老急什麼,人還沒到齊呢。”
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後背,等馮閻一掌落下的同時又出現在另一處。
金丹一擊,叫四周都晃了下。馮閻沒想到此人如此警惕,在他下手之前腳步便動了。
用的還是流雲峰幻境處設置的七星魁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