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隊歸來的那天,雪還沒完全化。
時硯站在私人飛機艙門邊,沒急着下去。他望着地面那輛為他而來的深藍色邁巴赫,卻沒立刻邁步。他知道,另一輛車也該到了,屬于沈雲舟的。
果不其然,幾分鐘後,那熟悉的淺銀色勞斯萊斯緩緩駛入機場管控區,黑色車窗滑下半寸,一個剪影熟悉得幾乎刺痛眼眶——是他。
沈雲舟下車時帶着一點風,那是北境的風餘留在骨血裡的影子。他走得很慢,像在等時硯先開口。
“回京之後,有空見個面。”
這是時硯說的第一句話,語氣沒什麼起伏,但尾音像是故意放緩了一拍,帶着雪後陽光的溫度。
沈雲舟沒回答,隻是點了點頭,眼神卻沒有移開他的臉。
從北境回來已經兩個星期,兩人之間再沒聯絡。沈雲舟不是不想,而是太清楚時硯的方式——他一向冷靜克制,尤其在關系微妙之時。他不會主動,但也絕不會完全推開你。他擅長以退為進,讓人自己沉溺其中。
可這次不同。
那場暴風雪下,他們靠着彼此取暖時貼得太近,沈雲舟清晰地記得他靠在時硯頸側時,那人微不可察的顫抖——不是怕,而是克制。
那一夜,兩人沒說太多話,卻彼此清晰地意識到某種防線已在體溫中悄然裂開。
沈雲舟本以為,回來後他們會自然淡回到“家族聯誼關系”裡,可那種沉默之後的濃烈,竟比表白還沉重。
直到時硯發來了消息——
【你不是說最近迷上紅茶?我家新到了些錫蘭單叢。來嘗?】
就這麼一句,輕描淡寫,卻像是潛台詞千言萬語。
沈雲舟到時家時已是傍晚。管家引他進屋,他卻像走進一處早已排練好的私密場所——壁爐裡有火,客廳隻亮着一盞柔光燈,窗外是冬末最後一場薄雪。
時硯坐在沙發一側,襯衣沒扣頂兩顆扣子,袖子挽起,手腕線條清隽。他的茶杯穩穩放在膝蓋上,一見沈雲舟進來,隻擡了擡眼:“你還是來了。”
“你不是說要給我茶喝嗎?”沈雲舟回得輕,卻下意識咽了咽喉嚨。
時硯看出他眼神的細微變化,沒說破。他起身為他倒茶,動作克制得像在對待某種危險的儀式。
茶香飄出,混着壁爐的微熱與木質香氣,空氣裡多了種莫名的親昵。
兩人并排坐着,距離不過一拳之間。
“你那天,沒受傷吧?”沈惟安突然問。
“嗯?”
“北極熊那晚,你擋在我前面……你後來背上是不是青了?”
時硯沒回答,反倒将襯衫往後拉了一寸,露出一抹還未完全褪去的痕迹:“還在。”
那塊傷不重,卻顔色深紫,像是用力過猛留下的印記。
沈雲舟盯着看了兩秒,聲音低了下去:“你以後别那麼沖動。”
時硯忽然轉頭:“你心疼?”
這三個字像是火種,輕輕一丢,就在氣氛裡炸開。
沈雲舟眼神微斂,卻不否認:“不然呢?”
時硯沉默了幾秒,靠回沙發,卻靠得更近了一點,肩膀輕輕貼上他的。
“你知道你這算什麼嗎?”他聲音有點啞。
“什麼?”
“一種非常危險的暗示。”
“是你先靠過來的。”沈雲舟平靜回擊,眼神落在他鎖骨微開的衣領上,“你知道你剛才那句話也不太安全。”
他們之間的氣氛在悄無聲息中升溫,不靠言語,而靠每一次停頓,每一次不經意的凝視。
像是早就藏在骨血裡的一場潛流,終于破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