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均影仍以點頭回應,嘴唇輕輕一抿,似乎是露出了一個很淺的微笑。
令言想了想,用兩隻手指捏住那根細長的指骨,用口型對秦均影說:“給你。”
秦均影沒有接,隻很自然地将他的手給推了回去,回了他一句無聲的:“你收着。”
既然秦均影都這麼說了,令言也不再推辭,迅速而妥帖地将指骨貼身收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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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第一塊遺骨的收獲之後,令言和秦均影的精神都振奮了許多。
兩人再接再厲,一刻也不浪費,繼續搜檢舍利塔。
距離日出的時間越近,山裡的氣溫越低,風也愈發大了起來。
令言隻穿着内搭和僧衣,在體感不足二十度的夜晚未免實在過于單薄了,幾次被冷風吹得打哆嗦,鼻子也有些發癢。
在路過一株高度超過十米的紅松樹時,他終于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恰逢一陣大風吹過,那刻意壓低的噴嚏聲幾乎完全融入了簌簌的松濤聲中。
然而下一秒,秦均影翛然伸手,用極大的勁兒抓住了令言的肩膀,一拉一甩,就将一百三十斤的青年跟個人形沙包一樣,直接就給摔了出去。
毫無準備之下,令言吓了個半死。
落地的時候,他不僅讓蠟燭掉落在地,左臂還狠狠地磕在了地上,僧衣直接給地上的碎石劃拉了個大口子,皮肉處傳來的火燒火燎的疼痛感告訴他,手臂肯定破了皮。
然而就在燭火熄滅前的一瞬間,令言看到了令他幾乎心髒停跳的可怖畫面。
兩名灰衣僧人如同夜色裡的兩隻蝙蝠,頭下腳上地從松枝上倒挂下來——要不是秦均影及時把他丢飛出去,便要跟他來個面貼面的零距離接觸了。
見一擊不中,灰衣僧們從樹上“掉”了下來,在空中來了個彈簧橋式的轉體,四肢并用穩穩着地,輕盈得像兩隻山貓。
下一秒,他們忽然“彈”了起來,子彈般撲向他們的獵物。
比他們更快的,是秦均影。
他雙手持棍,上來就是一招橫掃千軍。
木棍如卷席般撩在了兩名灰衣僧的腰眼處,将二人橫撥了足有兩米。
在接觸到敵人的瞬間,秦均影就感覺兩個僧人的“觸感”不太對勁。
他們太輕了。
即便骨瘦如柴的男人,身體的含水量擺在那兒,怎麼着也得有七八十斤。
但現在,木棍一個橫掃就能将兩名灰衣僧掃開那麼遠,這分量,實在不是一個成年人該有的。
可是雖然棍子能逼開兩名僧人,卻無法對他們造成任何有效傷害。
因為兩人對木棍打在身上的痛楚絲毫不以為意,已經迅速調整了姿勢,再度用疾如閃電的速度朝秦均影撲了過去。
秦均影迅速用木棍格擋,還抽空回頭看了被自己甩飛的令言一眼。
令言已經爬了起來,沒有絲毫猶豫的,轉身就朝着鼓樓的方向拔腿狂奔。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手,被倆僧人逮住那就是一個死字,與其在旁邊晃來晃去給秦均影制造不必要的麻煩,惹得對方分心保護自己,還不如麻利兒跑路,躲進安全區為妙。
不過在逃命的同時,令言還是沒忍住回頭去看了看秦均影的情況。
好在秦均影已經利落地用木棍怼開了兩名灰衣僧,給自己争取到了擺脫糾纏的機會,随即立刻朝着鼓樓的方向沖刺。
令言不敢遲疑,發足狂奔。
生死攸關之下,他跑出了超越自己最佳短跑成績的速度,直跑得心率飚上一百五,喉嚨幹渴,嘴裡滿是澀口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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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鼓樓那扇破破爛爛、搖搖欲墜的木闆門出現在了他的視線範圍内。
令言兩眼發黑,依然不敢有半分停歇。
有兩次,他都聽到了身後除了令言的腳步聲之外,還有灰衣僧們踩踏松枝的動靜。
那兩人的速度實在快得不似常人,要不是有秦均影在關鍵時刻用木棍将僧人們抽倒抽遠,給他們争取了逃跑的時間,就憑令言這普通人的跑速,怕是半途就已經被追上了。
越來越近了。
百米、五十米、十米……
令言咬緊牙關,一頭撞開了鼓樓的木門,連滾帶爬地撲進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建築物裡。
然而就在他越過門檻的同時,劇痛如閃電般貫穿了他的身體。
那疼痛實在太過劇烈,簡直像是一根鋼針紮進了他的脊椎,又順着中樞神經刺進大腦,将他的腦髓攪得一塌糊塗。
令言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慘叫。
在腦袋仿佛要爆炸的痛楚中,他看到了一幕幕根本不屬于此時此刻的,既詭異又逼真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