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的這一變故吓壞了整個禅房裡的人。
然而沒等衆人回過神來,老人又忽然松開了死死抓住令言的那隻手,如同他忽而坐起時那樣,翛然倒下了。
而這次,老和尚沒有閉上眼睛。
他維持着雙眼圓睜、脖子前傾、肩膀慫起的姿勢,斷氣了。
禅房裡一片死寂。
“……我們,完成任務了吧?”
終于,有人顫巍巍地提問:
“這樣……是不是就能離開這個房間了?”
“可、可是……”
情侶組中的波波頭女生小心翼翼地看向秦均影,聲音壓得很低,但在如此安靜的環境裡清晰可聞:
“……他、他剛才,好像沒摸到那和尚的手吧?”
因為秦均影的臉很能吸引女孩子的注意,所以波波頭女生下意識特别關注他。
她記得很清楚,秦均影在老和尚還“活着”的時候并沒去摸他的手。
衆人:“……”
沒有人接腔。
但大部分人看向秦均影的目光,已經跟看死人沒有兩樣了。
在深淵競技場裡,不遵守“規則”便等于自尋死路,隻是不知道會怎麼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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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惠遠禅師圓寂之後,監院很快就命令一衆鬥笠僧收斂了老和尚的遺體,自己則将挑戰者們帶到了隔壁的一處佛堂裡。
“感謝諸位,惠遠禅師已登西方極樂。”
監院邊說邊朝衆人做了個單掌禮。
即便是在寺廟内,這群僧人依然頭戴鬥笠,把臉遮得嚴嚴實實。
如果不是監院這把嘶啞低沉的嗓音太有辨識度,衆人怕是都不能将他從一衆鬥笠僧裡區分出來。
隻聽監院繼續說道:
“無量壽佛很高興,并且希望施主們能繼續留在本寺,參加五日後惠遠禅師的荼毗法會。”
那個高壯的西北漢子沒聽懂,直愣愣地就問了出來:“什麼叫‘荼毗法會’?”
他甚至連“荼毗”到底是哪兩個字都沒搞明白,隻直接模仿了發音而已。
“‘荼毗’即是火葬。”
監院倒是沒有嫌棄他的粗鄙,耐心解釋道:
“五日後恰逢六月中晦日,本寺将于寅時三刻火化惠遠禅師的肉身。”
他頓了頓,補充道:
“請諸位施主務必在本寺小住數日,親觀荼毗法會。”
挑戰者們都不說話了。
沒有人提出諸如“如果我們不參加會怎樣”這樣的蠢問題。
既然主辦方讓衆人“聽命行事”,那在寺廟裡留到五天後的中晦日,參加老和尚的火化法會就是他們目前必須履行的指令了。
“很好,看來各位施主都同意留下小住了。”
監院對挑戰者們的反應很滿意。
他點了點頭,又繼續說道:
“不過,在這幾日裡,還有一件事要麻煩諸位。另外有一些注意事項,也請務必記牢了。”
這句話意味着,這個世界還有更多的“規則”。
衆人紛紛打起精神,仔仔細細地聽着。
“根據本寺的傳統,每當有高僧圓寂,我們都要收斂火化後的舍利子,和無量壽佛的遺骨葬在一起。”
果然,監院接着說道:
“隻是,我們需要諸位施主替我們尋回無量壽佛的六塊遺骨。”
令言:“!!”
就在他聽到“遺骨”這個詞的同時,他渾身一顫,似有一根帶電的尖刺瞬間紮進了他的腦中。
毫無預兆的,他感覺自己眼前忽然閃現出了一個詭異的畫面。
那畫面出現得突兀,消失得也極快,在他的腦海中停留的時間不過一秒鐘,但令言還是記住了大部分的細節。
那是一副在經過極其充分的燃燒後形成的煅燒骨。
發白發灰的焦骨絕大部分已經碎得看不出原形,多半已散成了撿不起來的齑粉,沒成渣的也碎成了不規則的小片狀。
唯有其中幾塊骨頭仍然保持着清晰的外形,通體呈現出一種黑中帶着紅的古怪顔色,表面隐隐還有金屬的光澤——那質地,根本不像是煅燒骨,反而更像是氧化的鐵化合物。
因為畫面閃現速度實在太快,令言實在不敢确定自己到底看到了多少塊那種黑中帶紅的詭異骨頭,但至少不下五塊,其中應該有一塊頸椎骨和一塊胸骨。
令言心中驚駭,頭也因為剛才那一下沖擊而隐隐作痛,冷汗随着鬓角滑落,無聲無息地流進了衣領裡。
然而他不想讓其他人看出自己的異常,隻能暗暗咬緊後槽牙,強忍不适,假裝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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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監院的說明仍在繼續。
“無量壽佛的六塊遺骨就收斂在我寺後山的四處塔林裡,放在舍利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