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年輕男子,看起來隻比令言大五六歲的樣子。
青年已經失去了意識。
若光論長相,傷員臉龐瘦削清癯,五官輪廓精緻,自帶一種弱質彬彬的纖細感,清醒時應該是個頗能博人憐愛的病弱美男子。
可惜不知是不是失血過多的關系,青年此時臉色比紙還白,白到跟巷口那樽僵屍有一拼,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
秦均影也湊了過來:“怎麼回事?”
“這出血量……傷得很重啊。”
令言一邊回答,一邊回頭問秦均影:“秦先生,你有帶小刀嗎?”
“有。”
秦均影還真随身帶着一把一指長的折疊刀。
他沒有質疑令言為什麼要搭救這個陌生人,隻是很自然地從口袋裡掏出小刀,遞了過去。
令言用小刀三下五除二劃破了傷者的衣服,找到了那處大量出血的傷口。
“麻煩了,這傷口……明顯是傷到腋動脈了。”
令言猜測對方應該是在做擡起手的格擋動作時,被什麼銳器當面劈砍了一下,鋒刃從斜下方橫切下來,正正好在他的右臂内側至腋下劃出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并傷到了他的腋動脈。
關鍵在于,雖然令言是内科醫生,但他碰巧是心内科,還經常上台做介入,對大血管的走行熟得不能再熟,一看就知道這人的傷勢肯定要糟。
因為這個位置的傷口非常不容易止血。
如果是胳膊什麼的,他還可以在傷口的近心端直接用止血帶紮一紮,隻要紮得夠緊就能保命。
可偏偏這人的緻命傷非常靠近腋窩。
腋窩的形狀特殊,是加壓壓不住,紮帶也紮不緊的,在這叫不到120也沒法急診手術的荒城裡,幾乎就等于是死定了。
令言腦中一瞬間閃過“放棄”這個詞。
他看了傷者的臉一眼。
青年仍在昏迷中,雙目緊閉,嘴唇青白。
而與之相對的,鮮紅的鮮血仍然随着每一下搏動從傷口處一股一股湧出,每一股都正在帶走他的生命。
——終究是一條人命,而且還這麼年輕!
令言一直以來從事的都是救死扶傷的工作,進入深淵也不過一天時間,心腸終歸還沒能硬起來。
他實在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一秒一秒滑向死亡,而他隻袖手旁觀,什麼都不做。
“……試試吧。”
他一邊用手指用力壓住青年的鎖骨下動脈,以減緩傷口出血的速度,一邊回頭,用另一隻手朝秦均影比劃。
“秦先生,你能找到什麼圓形的物體嗎?”
令言問道:“大概這麼大的,比保齡球小一點的球。”
秦均影顯然頗覺意外:“一定要球嗎?”
令言用力點頭:“是的,而且表面必須是堅硬的,能正正好卡在腋窩下面才行!”
秦均影:“……”
他沉思了大約十秒鐘,忽然像是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
“等我一下,馬上回來。”
語畢,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閃出了盲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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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時間其實很短,但對令言來說卻格外漫長。
他現在幹不了别的,隻能盡可能地用手指壓緊傷者的右側鎖骨下動脈,同時回頭盯着巷口,等着秦均影回來。
而那具引路的僵屍此時就安安靜靜地站在路口,一言不發,既沒要上來幫忙的意思,也并沒打算走開。
忽然,令言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清脆的玻璃破碎的聲音,在安靜的荒城中格外清晰。
他不知這動靜意味着什麼,隻能愈發緊張地盯着巷口。
好在秦均影很快就回來了,手裡還捧着一個圓滾滾的玩意兒。
“這個,在前面的童裝店拿的,能用嗎?”
秦均影将手裡的東西遞給了令言。
令言一看吓了一跳,那竟然是一個兒童人體模特的腦袋!
——這TM就很有創意了!
令言接過那顆腦袋的時候,内心仍然是懵逼的。
但不得不說,這兒童人體模特的腦袋,不管是大小還是質地,都正正好符合了令言的需求。
他将童模圓滾滾的顱頂塞進了傷者的腋下,緊緊地抵住腋窩,然後将割壞的血衣撕成布條,将夾了腦袋的胳膊連同身體一圈圈纏了起來。
在令言做這些事的時候,秦均影也湊過來幫忙。
令言覺得,秦均影應該也學過一些基礎的急救知識,因為他不需要自己的解釋就已知道要幹些什麼。
隻見秦均影很利落地扯緊布條的兩端,打了個很結實的結。
畢竟是能用一把短劍就幹掉一頭魔狼的狠角色,秦均影看着斯斯文文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下手的勁兒可比令言令醫生狠多了。
他将充作繃帶的布條勒得極緊,染血濕透後又韌又硬的布料深深陷入傷者皮肉,童模的腦殼死死嵌壓進腋窩,簡直跟上刑沒有區别。
饒是傷者失了很多血,在極度的疼痛中也被迫恢複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