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盛會，可以算是整個幽冥界最盛大的例行盛典了。說穿了，跟古時候的萬壽節，現在的春節聯歡會也大差不差。

“這是閻陵折騰出來的事兒。他覺得做鬼有時候也挺無聊的，除了清明中元寒衣三日，鬼魂得以出去遊蕩一圈，其他時間空虛得很。鬼跟人一樣，空虛了就容易鬧事兒。現在的孝子賢孫還知道燒個電視手機過來給打發打發時間，以前可沒有這種。”

“無聊地狠了，要麼喝酒要麼賭博，時不時就能看喝多的賭輸的當街發瘋相互厮打一番，場面着實不雅。閻陵大概是覺得鬼界的精神文化建設太落後了，加上地獄司和各種刑罰在三界中威懾力太強，以至于大家對鬼界的印象都不是太好。”

“他想把地府弄得有點兒人情味兒，偶爾也要熱鬧一些。說是讓那些還沒來得及投胎的鬼魂們，也能有點賓至如歸的感覺。以前隻是趕集搭台唱戲，現在有意思多了，跟陽間學了不少花樣，搞起了遊園會煙花秀聯歡大舞台什麼的。”

顧宥庭一邊作講解，一邊拉着唐嘉禾穿過鬼來鬼往的街道。此時兩人已經進了幽冥界的“主城區”。道路寬敞了許多，又縫九幽盛會排場不小，低壓壓的樹枝上張燈結彩，就算不能與人界年節時分相提并論，但已經算是敞亮了，不至于再把老太太看成小姐姐了。

這裡的街道其實跟每個城市旅遊景點裡都有的那種民俗街差不多。小商小販占據着道路兩旁，一樣的熙熙攘攘，熱鬧非凡。與鬼門關和奈何橋那兒的悲慘和凝重氣氛截然相反，走在這兒的都是當慣了鬼的，沒有那種剛入地府的恐懼和陌生感，三三兩兩說說笑笑。

“你們還挺與時俱進！”唐嘉禾說着，對充滿鬼界特色的路邊攤産生了濃厚的興趣，默默地打量着攤位的一個眼球挂墜。

攤主一看來了生意，連忙熱情地招呼：“您眼光真好，我之前賣的那些都是假的仿制品，不像這個，這個保真！”

唐嘉禾驚訝：“這東西也能保真？”

“那怎麼不能！”攤主翻開自己的眼皮，裡面嵌着一隻畫的十分潦草的假眼，“真的在你手上拿着呢！我已經排到投胎名額了，時間都确定了，賣完最後一批我就收攤了，現在這些都保真，童叟無欺！”

攤主熱情地介紹，唐嘉禾驚詫地看着指骨雕刻的擺件，牙齒形狀的項鍊，腿骨鼓槌……敢情這老闆是把自個兒拆散了出攤啊！

他腦補了一下戴在身上的樣子，覺得這飾品還是太過前衛駕馭不了，打消了帶點兒地府紀念品回去的念頭，拉着顧宥庭離開，還不忘啧歎一聲：“真夠賓至如歸的！”

顧宥庭見唐嘉禾對那“工藝品”小攤沒了興趣，也松了口氣，聳了聳肩挺強盜邏輯地說道：“不歸也不行，反正他們也回不去。”

唐嘉禾傻兮兮的笑了：“也對！”

往前越走越是熱鬧，鑼鼓喧嚣，一路上還能碰見不少花燈巡遊的隊伍，裝扮精緻的鬼群跟着隊伍一并往前走。唐嘉禾有種正在參加某個遊樂園萬聖節主題活動的錯覺。

正當他興緻勃勃地要跟着大部隊轉過街角的時候，被顧宥庭拉住：“不是說要陪我回娘家？這會兒怎麼隻想着去看熱鬧了？”

還真有“娘家”？好吧，唐嘉禾妥協，看熱鬧暫停，乖乖地跟着顧宥庭轉到另一條街上，這街景與剛才的風格大相徑庭，處處都透露着森冷和莊重，盡頭是一座巨大威嚴的宮殿，匾額隐沒在陰森森的黑霧中，根本看不清楚。

唐嘉禾擡頭看了半天，脖子都擡酸了，也沒長出透視眼，從厚厚的陰雲裡看出匾額上寫的是個啥。

“閻王殿。”顧導遊上線講解，順便嘲笑閻陵的惡趣味，“他說放點兒陰雲和黑霧比較有神秘感，尤其雲霧遊走時候的動态畫面很好看——反正我是不覺得有什麼好看的。”

唐嘉禾嘴角抽了抽，暗道真是奇葩的審美。直到進入大殿見到這位奇葩本尊，差點驚掉下巴，脫口而出：“你…你……相親對象？”

閻少爺，原來是這個“閻少爺”！

閻陵起身擺擺手，很自來熟地說道：“客氣客氣，别這麼叫我，要真算起來，你才是正牌相親對象！”

“你會不會說話！”顧宥庭斜了閻陵一眼，不太客氣地說道，“已經不是相親對象了，現在是……”

“小男友嘛，我知道！”閻陵笑着打斷，順便不太正經地調侃多年好友，一點兒面子也不留，“話說回來，顧宥庭你可真不夠意思，當初騙我去陽間跟你商量事情是假，想利用我追到小男友才是真的吧？把我用完之後就翻臉不認人，讓你給我燒幾杯咖啡都不樂意？怎麼？現在不是你郁悶地哼哼唧唧地來找我看業鏡的時候了？還要打聽小男友有沒有情人，會不會不喜歡你？你可真是…唔……”

一點兒小秘密快被這缺心眼抖落幹淨了，顧宥庭實在聽不下去，忍無可忍給閻陵下了禁言咒。

閻陵硬生生地吞下沒說話的詞，噎在嗓子眼裡不舒服，“呸”了一聲，自己解了禁咒，轉頭對唐嘉禾說：“他可真夠悶騷的！”

顧宥庭不肯服輸：“如何？我家阿禾喜歡！”

眼看着這兩老不死的死鬼在一旁幼稚地打嘴炮，唐嘉禾吃瓜吃得起勁，一想到顧宥庭表面上冷漠禁欲，實際上早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偷偷暗戀上自己了，然後默默地下地府開挂，打聽他有沒有對象，啧，實在是太……刺激了。

唐嘉禾簡直想瘋狂點頭，喜歡喜歡，悶騷的禁欲系大奶狗誰能不喜歡啊！等一下……西裝暴徒好像也很香……猶豫了幾秒，他一本正經向閻陵澄清：“不，我喜歡明騷的！”

“哈哈哈……”

閻陵在一旁笑得幾乎停不下來，唐嘉禾對顧宥庭小聲咬耳朵：“什麼意思？你‘娘家人’好像不太待見你？”

顧宥庭冷笑：“嗯，所以現在不是‘娘家’了，我離家出走了。”

唐嘉禾心說：你好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