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子昂歎了一口氣:“池阮,師哥剛剛醒過來和我說了幾句話,讓我轉告你。”
病床上的人面色蒼白,俞允淮努力睜開眼,渾身疼痛,被管子貫穿,動彈不得。他看了看周圍,模模糊糊,過了一會,有人發現他醒了過來,大家都圍了過來。
俞允淮起初視線模糊,看不清周圍的人,他以為是池阮,幹澀的嗓子掙紮着喊出:“阮阮……”
另一個聲音響起,他視線中出現一張臉,嘴巴一張一合,原來不是阮阮。
“師哥,你醒了?你找池阮嗎?做完手術她就不見了,你要見她?”
他努力動了動手指,深呼吸幾口氣,才勉強道:
“不……不要……我不見她。你……幫我轉告她幾句話……”
“師哥說,讓你别擔心,也别自責,要不是有你在,他早就沒命了。他讓我送你回去休息,明天他去不了了,但是讓你别害怕,他已經安排了人跟着你。”
鐘子昂歎氣道。
他沒說出口的是——
“師哥,她看起來很想來見見你,要不要……”
俞允淮眼睛放空,半晌,低聲道:“我這副樣子……她看了,會自責的。”
池阮咬了咬嘴唇,努力抑制住想去見他的沖動。她不能再忤逆他,隻要他能好起來,她做什麼都可以。她會聽話,不讓他擔心。
“好,那就辛苦你送我回去。”
池阮笑着說。
鐘子昂微微一愣,本以為勸服這個倔強的小姑娘要廢好一番功夫,沒想到她竟然轉變的這麼快。
二人坐在回去的車上,池阮主動問:
“我剛剛在手術室外面聽到了,俞叔叔的病是由于外傷導緻的血氣胸,他受過什麼外傷?”
鐘子昂想了想,覺得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告訴她也無妨:“說來也讓人氣憤,師兄好心替人治病,當初接這個病人的時候就說清楚了,隻能盡力救,但生死有命,再好的醫生,也沒辦法說準一定能救活。”
“最後你也知道了,沒救活,家人反咬一口,說是被師兄害死的,一氣之下,提了一把大刀到了醫院。”
池阮聽着,心裡一痛,又想起了從前的事。
她填報志願的時候一門心思想學醫,俞叔叔倒也沒有阻止她,隻說當醫生太辛苦了,希望她能過得輕松一些。
她隻說,她要像他一樣,當一個懸壺濟世,救死扶傷的好人,她要擁有像他一樣治病救人的信仰。
不知道經曆了這些,俞叔叔的信仰會破碎嗎?
*
鐘子昂按照俞允淮的吩咐把池阮送回了俞允淮的家。
池阮睡在俞叔叔的床上,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她一會試圖在網絡上查找關于那年醫鬧的信息,一會又去了俞允淮的書房,試圖翻找一些關于他的病症的書來看。
她好奇心作祟,見他的電腦旁邊有一個帶了密碼鎖的櫃子,她心裡悄悄安慰自己,她想看看也是因為想要更了解俞叔叔,如果她猜對了密碼,那一定是因為箱子裡的秘密和她有關,如果她沒有猜對,那她就放棄。
況且,她已經把她的秘密都告訴他了——好吧,除了,她喜歡他。
但他也不應該對她有所隐瞞。
她首先輸入了自己的生日,顯示密碼錯誤。
她有些氣餒,是他給她無微不至的關懷讓她有了這樣的自信嗎?她自嘲地想,也許她隻是他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環。
她又輸入俞叔叔的生日,還是錯誤。
池阮敲了敲指頭,半晌,心裡跳着,慢慢撥動數字,他第一次見她的日子,他選擇了她的日子。
嘟的一聲,密碼正确,箱子打開了。
池阮心裡慢慢漾開一絲複雜的情緒,既是苦澀,又是感動。所以,她對他也很重要不是嗎?
箱子裡是密密麻麻的數不清的信件,她随意拿起一封,這樣的信封她很熟悉,因為他每年都會給她寄一封,在信裡十分認真地祝她生日快樂,有時候還會給她講一些啰啰嗦嗦的人生大道理。
目前為止,她已經收到了九封。
她遇到他的時候九歲,現在十八歲。
箱子裡還有零歲的到八歲的,以及——十九歲的到一百歲的。
他怎麼寫了這麼多?
池阮鼻子一酸,連忙用紙堵住眼睛,生怕淚水流到信紙上露餡。
她拿起第一封——寫給零歲的阮阮,拆開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