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可能很不幸,她的父母并不是她的靠山;但她又覺得自己很幸運,她遇到了俞叔叔,她不再孤苦伶仃。
俞叔叔選擇了她。
池阮推開門走出去,隻見俞允淮靠在沙發上微微眯着眼,他穿着大衣,顯然剛剛回來不久,連鞋都沒有換,臉色蒼白,看來又有些不舒服。
聽到聲音,俞允淮睜開眼,坐起來勉力笑了笑:“阮阮,抱歉,沒有提前和你說,我看你實在太累了,沒有休息好,便自作主張替你請了假,讓你多休息一會。”
池阮有些疑惑他怎麼替她請的假,但她來不及深思,先關心:
“俞叔叔,你又不舒服了嗎?”
俞允淮搖了搖頭:“還好,老毛病了,阮阮,幫我拿點藥好嗎?”
池阮依言照做。
他接着說:“我剛剛找了律師,明天早上陪你去公安局做筆錄,對了,阮阮,我在你學校附近還有一個房子,你以後去那住吧。”
池阮把藥遞過去,垂下眼睛,有些内疚,他剛才出去這麼久,都是因為她吧。
“我不去,我不能這樣。”
她冷冷說。
話說出口,又有些後悔,畢竟她的話顯然傷了俞叔叔的心:
“我會自己兼職出去租房子住,或者……”她知道以她的能力能夠付房租簡直天方夜譚,“我可以換宿舍,大不了就繼續忍着。”
俞允淮這一次沒有順着她,他皺着眉,嚴肅地看着她:“不可以,阮阮,我不同意你每天上了一天的課又去兼職,我也不同意你繼續待在一個随時會受到傷害的地方,這件事聽我的。”
池阮一邊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又脆弱又可笑,一邊又幼稚地不想接受他在經濟上的幫助。
她不想讓他好像在包養她。
她知道自己這麼想很可恥,她應該對俞叔叔忏悔,但她還是忍不住這麼覺得了。
從她見到他開始,那些多年來盤旋在心裡說不清的情緒逐漸慢慢勾勒出影子,從她開始無比清晰地感知到俞叔叔是個男人,她越來越不願承認,但又不得不面對——
她對俞叔叔,産生了不該有的感情。
盡管她也嫌棄自己可笑又可憐的反抗,但她不想被‘“包養”’,隻有他們是平等的,她的愛才理所當然的光明正大。
“我不去,這是我的自由。”
她的聲音很低但是很堅決,她不敢擡頭看他。
俞允淮看着她,無奈道:“阮阮,你别鬧小孩子脾氣好不好?别的事都可以商量,唯獨安全上不行。”
“我沒有鬧脾氣,你不懂我在想什麼。”她語氣别扭又委屈,末了還添上一句:“你永遠不懂。”
她嘴巴快,立刻說出來。接着便是心裡無窮無盡的後悔。俞叔叔對她這樣好,她怎麼能說這樣的話?
既想要他懂,但她又說不出口,隻能這樣别扭地表達。
長久的沉默。
池阮有些心虛地擡頭,隻見俞允淮已經閉上了眼,皺着眉靠在沙發背上。
她心裡咯噔一跳,忍不住明知故問:“你……為什麼不說話?”
他氣極反笑:“你說呢?我……”他忍不住咳嗽幾聲,“剛好……沒幾天,被你氣的胃疼。”
池阮有些不自然地靠過去,聲音忍不住放輕:“很難受嗎?”
他沉默一會,大概本來想吓吓她,但是還是舍不得她難過,于是安慰:“沒事。阮阮,你快去休息吧,我今晚會去别的地方住。”
池阮下意識問:“為什麼?”
她問完,才覺得不妥,立刻補充:“就算要去,也是應該我去,這是你家。”
他沒有說話,微微偏過頭,歎了一口氣。
池阮看他擡起手捂着肚子,突然看見他手背上貼了一條膠帶。
“你……今天去吊針了嗎?”
他收回手,輕聲道:“别擔心……已經好多了。”
池阮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想抽自己兩巴掌。世界上唯一個會對她好的人,她還這樣故意說話氣他,她真該死。
“阮阮,扶我起來吧。我……叫了司機,你好好在這休息,我明天來……來接你。”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撐着沙發想要起來。
池阮拉住他,不讓他行動。
“不許去,我要……照顧你,我不放心。”
她低着頭說。
俞允淮抽了抽手,但抽不開,半晌,他說:“好,我不去了,阮阮,幫我把櫃子裡的霧化機……拿過來好嗎?”
池阮找了好久,再次回來,隻見俞允淮趴在地上,臉色通紅,大口喘息着,水杯掉在一旁,他渾身上下被水浸濕,雙手在胸前按壓。
她慌忙放下手裡的東西,向他跑過去。